作为承载字节跳动全球化野心的最大“船”，抖音日前在英国市场“翻船”。由于高管的不当言论，抖音店引发了员工离职潮。事实上，抖音商店在英国遇到的麻烦不仅仅是文化冲突，还有盗版、山寨、片头等问题。另有消息称，抖音的电商业务接下来将在东南亚发展，其中新加坡也是Byte海外高管派驻的核心阵地。旁观者的一次“摩擦”
在遥远的大不列颠，一群英国人被抖音的加班文化吓坏了。6月9日，有媒体报道称，抖音国际抖音中国管理团队与伦敦员工发生冲突，引发离职潮。
抖音在英国的10名现任和前任员工对媒体表示，自从抖音在英国推出抖音商店(类似于TikTok的一家小店)后，员工外流就开始了。目前至少有20名员工离职，目前的团队规模只有之前的一半。一位现任员工说:“这就像一个游戏。每周都有人离开。每周一，我们都会问谁被解雇了，谁辞职了。”
“英国根本做不到。这项业务似乎已经被放弃，无人问津。估计和英国人的离开有关系。”一位抖音英国店的小卖家告诉《财经世界周刊》，早在今年4月中旬，抖音英国店的人流量就开始下滑，营业额非常惨淡。“英国公司的人讨厌996，内部有分歧”。
导火索来自抖音欧洲区电子商务负责人Joshua Ma在某次会议上的一句话——“作为一个资本家，我认为公司不应该提供产假”。这一言论被指激怒了伦敦的员工。后来，马书豪也传出消息，他将从抖音英国电子商务团队退休。
对此，抖音表示，各项制度都遵循了当地的法律法规，对于部分员工和媒体反映的各种问题，已经进行了自查。
这场冲突将聚焦于抖音店铺业务，这并非偶然。据报道，抖音店铺自去年10月在英国伦敦建立亚洲以外的首个电子商务总部以来，业绩一直不尽如人意，其企业文化也饱受外界诟病。
一位抖音员工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中国人在海外就业的岗位大多是技术人员，技术人员的工作节奏相对稳定自由。此外，人们对字节跳动的工作模式更加认可，因此他们往往能够适应抖音的工作环境。而恰恰是像抖音店这样的电商部门，处于探索阶段，面临营收压力，所以一般需要更高的工作强度。但这种工作操作性比较强，需要当地人参与，导致矛盾冲突。
这种摩擦实际上只是抖音在海外面临的文化冲突的一角。被很多人视为野蛮人的抖音电商，在海外本地化运营上一直困难重重——这也是所有中国科技公司出海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抖音伦敦电子商务团队的一些成员表示，为了更方便地与中国团队通电话，他们一大早就必须工作，而且因为晚上的现场送货更好，他们不得不很晚才下班。直播结束后也要立即提交“反馈报告”，下班后也要及时回复工作请求，否则可能会被点名批评。
一些员工认为字节跳动带来的强硬的企业文化与英国员工习惯的宽松的办公环境相冲突。
事实上，字节跳动自成立以来，多年来一直保持“大小周”的传统，这样每年可以多挤出20个工作日。这一规定于2021年8月1日终止。
图/视觉中国
根据2021年伦敦全职工人每周平均工作36.8小时的数据，他们每个工作日平均工作约7.5小时。但据抖音员工称，抖音伦敦电子商务业务的员工经常要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
英国劳动法还规定，所有每周工作五天的工人在法律上有权每年享受至少28天的带薪年假。产假也有严格的规定。符合条件的员工可以休长达52周的产假，其中39周带薪。产假期间，公司需要支付员工法定产假工资。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围绕“产假”的争议会发酵出这么大的风波。
然而，这几乎是全球科技公司大举扩张时不得不面对的局面。一位在亚马逊工作了9年的人士向《财经天下周刊》回忆，在亚马逊工作期间，为了解决临时的系统问题，他也需要每晚保持“随叫随到”在线。“一般新人入职一两年可能就想走了，离职率也很高，对身体伤害太大”。
一位从脸书跳槽到抖音的员工在英国也听说了此事，并表示，“在抖音工作的感觉其实和在脸书没什么区别。”
两种管理模式
抖音，作为承载字节跳动全球化野心的最大“船”，已经出现在许多国家的市场上。但分散在美国、英国、日本、巴西、德国、新加坡等地的抖音团队也注定要克服更多的管理上的困难。
抖音美洲分公司的RD工程师A J(化名)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比如他所在的RD团队，70%的员工都是中国人，而由于抖音之前是来自上海的Musical.ly公司，RD团队交接时使用的代码文档大部分都是中文的。语言障碍让一些外籍员工难以适应。
“比如‘上传作业’，我们会说是上传作业，但机器翻译可能会翻译成上传作业。外国工程师会来问，“家庭作业是什么？我该怎么办？作业是什么，应该怎么做？)”，A J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我很心疼公司里的那个外国小哥哥”。
但比起选择哪种语言，更难的是适应哪种方式与上司相处。《硅谷的秘密》一书曾详细介绍了6家硅谷企业的文化建设:硅谷的人才工作环境是一种宽松的创业环境，是企业和员工达成“联盟”关系后实现共同成功的环境，不同于传统企业自上而下的控制和管理关系。
图/视觉中国
在硅谷的文化体系中，“公开透明”和“领导者而不是管理者”是两个重要的原则。
“美国员工的心理需求很强，基本上每天都会和经理(主管)进行一对一的谈话。”前述在亚马逊工作了9年的人士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在频繁的私人谈话中，经理不仅会同步一些关于升职加薪的基本信息，还会有一些“人脉”的深度谈话，比如问你的职业走向，需要什么帮助。
上述人士称，员工习惯得到一些口头鼓励，“听起来不错”“很完美”。
但是A . J .认为这在抖音几乎不可能实现。以他的RD团队为例。几个经理都是中国人，一个经理管理30~40人。“这在美国是不可想象的。”在美国，一线经理以下一般只有5~6人，“只有高级经理才会管理30~40人”。
这也导致管理者即使开会，也是以结果为导向的汇报会，“非常不适合美国人”。连员工都不知道升职加薪的事。“他们都是暗箱操作，没有明确的评价标准，彼此之间也很少交流。这些事情他们只能到年底才能知道，”A J笑着说。“也许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升职了，也许不一定。”
甚至在中秋节送月饼也会引起抖音内部的“冲突”。抖音的管理人员曾在中秋节单独给中国员工发月饼，被一群外籍员工投诉为“不公平待遇”，于是公司出面安抚员工。后来，字节跳动开始以问卷的形式让海外员工选择是否要月饼，但又一波员工认为这是“传播文化”，公司会继续出面安抚这些员工。
在各种因素下，金钱激励似乎是抖音吸引人才和维持管理的最大优势。
一位从硅谷大厂跳槽到抖音的员工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的月薪涨了30%，“这个涨幅真的很少见。”在抖音工作对他将来在中国就业也大有好处。根据薪酬调查网站payscaled的统计，伦敦互联网公司运营经理的年薪通常为2.7万-6.5万英镑，而抖音为3.9万-8万英镑。
如果年终绩效考核得E，也意味着可以拿到7-9个月的年终奖。根据字节跳动的考核体系，如果你在绩效考核中获得M或以上，你仍然有资格用年终奖交换期权，抖音的估值一度达到约500亿美元。如果未来上市成功，将是巨大的利润。“到时候，财富可能是免费的。”A j说。
然而，抖音的法宝对背井离乡的中国人管用，但对外国人未必管用。在加州山景城工作的抖音前工程团队负责人Lucas Ou-Yang曾公开表示，与他共事的10名产品经理在入职约一年后全部辞职，原因只是他们不愿意遵循中国同事的时间表。
“对于外国人来说，金钱的激励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他们需要人文关怀。”j说。
管理也面临挑战。
事实上，抖音店英国的这次员工离职爆发，不仅仅是文化和管理风格的差异造成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英国抖音电商运营不佳，给员工造成了一定压力。
2020年底，抖音扩大了其欧洲团队，并计划将其伦敦办公室的员工人数从2020年初的300人增加到1000人。伦敦办公室也吸引了许多来自谷歌和脸书的前员工加入。是英国电子商务最发达的市场之一，特点是客单价高。抖音押注英国市场和欧洲市场，这在当时是一个及时的举措。
然而，其电商业务的推进之路并不平坦。英国电商的市场份额长期被亚马逊和易贝的英国站占据，其余市场被Argos、Asda等本地网站瓜分。中国的电子商务平台正在艰难生存。即使是掌握了流量密码的抖音，其在英国的电商部门也长期亏损。
一方面，它的定位面临着水土不服的问题。抖音电商早期为了快速占领欧洲市场，低价获客，一批像苹果、大牌包、大牌电器这样的高仿产品涌入直播间，甚至和正品大牌产品放在一起卖。
尤其是在“高仿戴森”吹风机的情况下，抖音上的价格仅为14英镑(约合人民币118元)，而正品戴森吹风机的建议零售价为450英镑(约合人民币3760元)。戴森发现后，致信抖音，希望该平台能够打击假冒伪劣产品，并敦促抖音在移除“不合格产品”方面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还有Lookfantastic、欧莱雅、Charlotte Tilbury等知名品牌。，其中也表达了对大折扣促销这种营销方式的不满。
抖音店随后表示，平台将要求商家遵守平台规则，杜绝违规操作直播间及相关账号地狱支付。
图/视觉中国
另一方面，店家也抱怨不断。从今年4月开始，抖音英国也掀起了关店潮。张明(化名)从去年7月开始在抖音英国店定居，他收到了来自抖音的官方标题邮件。卖家中广泛流传的一种猜测是，抖音英国商店也开始向亚马逊学习。如果一个账号违规，该IP下的其他相关账号将被关闭。卖家还对媒体表示，关店是因为抖音英国店有很多假货，被品牌发现并举报。
在平台标准更高，销售目标更高的背景下，商家客单价一直没上去。张明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今年开始尝试提价卖一些比较贵的商品。“只涨了50英镑，就没人买了”。无形中，商家的利润空也变低了。
付款周期也被无限期延长。张明回忆，之前英国用户打到抖音英国店的钱，都要通过Payoneer提现到国内银行卡上。“但是Payoneer的客服反应也很慢，最长可以拖到一个半月，现金流受不了。”
“在抖音英国销售商品就像‘做慈善’。”张明感慨。因为汇率的差异，卖东西到英国的利润其实更高。但是早期开英国小店的时候，大家的想法都是先用低价吸引用户，没想到，用户留存率很低。后期转化率越来越低，运费补贴取消，一些小卖家完全处于贴钱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抖音店仍然根据其在其他国家的发展情况，制定了英国每月直播销售额40万英镑的目标，并从销售额中收取5%的佣金。可想而知，直播效果很难说乐观。
一名英国员工向媒体抱怨，目前一场“比较成功”的直播只能产生不到5000英镑的销售额，很多直播的销售额甚至为零。公司定的目标“不切实际”。
一位长期在国外生活的人士告诉《财经天下周刊》，欧美还没有完全接受电商直播的形式，有时候甚至更习惯电视导购。外地人还没有养成全职带货主播的习惯，所以带货直播这个行业根本没有做起来。这也导致抖音有意推动英美店的整合，但美国的客流量一直不够稳定。
现在，以张明为代表的中小企业甚至放弃了抖音英国店。英国用户即使进来下单，也是选择退款，不再发货。“单量很少，每单本来就很便宜，利润变少了，不够来回折腾。”
事实上，今年以来，欧洲字节跳动跨境电商的萎缩已经显现。今年2月，字节跳动专注于欧洲市场的独立电视台Dmonstudio倒闭。5月，其面向欧洲五国的跨境电商平台Fanno也被指在字节跳动内部被淘汰，但Fanno的业务负责人对此予以否认。
和张明一样，很多对英国市场失望的中小卖家把目光投向了东南亚。
数据显示，2021年抖音电子商务的GMV约为60亿元，其中来自英国的GMV占比不到30%，约70%来自印尼。
今年4月，抖音在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开通了跨境电子商务。抖音的直播短视频开始实现跨界引流。中国商人进入抖音店铺后，可以通过视频和直播将商品销往东南亚。
“东南亚的优势在于订单量高。我现在一天能做几百单。”张明说，泰国市场是目前最热闹的。自5月以来，大量抖音商人进入东南亚。
数据显示，东南亚大部分国家的零售电商渗透率低于5%，这意味着东南亚的电商市场还处于培育阶段，抖音上的华商只是起到了培养用户消费习惯的作用。好在东南亚人口众多，用户特征与中国消费者重合。
另一方面，的总经理周、负责算法技术的朱等重要的生产和研发人员都在新加坡。最新消息是，抖音店新加坡本地店将于6月中旬正式上线，6月初开放本地卖家注册。
此前，在被印度封杀之前，抖音在印度市场拥有2亿用户。另一款社交产品Helo一度成为印度最大的社交媒体，日活数千万，超过印度本土公司sharechat。在欧洲市场受挫后，抖音重返东南亚的野心显而易见。
数据显示，2022年5月，抖音和抖音在全球AppStore和GooglePlay吸引了超过2.77亿美元的收入，是去年同期的1.6倍，荣登全球移动应用(非游戏)收入榜榜首。
但在英国已经陈述的一个事实是，如果抖音仍然没有更稳定的本地运营团队和供应链优势，英国电商业务出现过的业务挑战、流量枯竭等问题也会在东南亚出现。
对于仍处于动荡不安中的抖音来说，有许多比文化冲突更复杂的问题等待着它。
作者/薛永真，《财经世界周刊》作者
编辑/董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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