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周群峰
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6月6日第1046期
“买黄金，马上亏本卖”“声称产品原料含有黄金，但发现里面没有黄金成分”“产品出口香港后，马上作为废品处理掉”。这一系列不正常的商业运作背后，隐藏着一个跨省经济犯罪团伙。
他们打着黄金制品交易的幌子，采取“低值高报假报”的方式骗取国家出口退税，疯狂虚开增值税发票。
经过一年多的缜密侦查，四川省绵阳市警方辗转四川、广东、广西、山东等省份数万公里，全链条摧毁该犯罪团伙。2022年4月底，随着被告人詹某堆等人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全案告破。
专案组主要成员、绵阳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三大队教导员齐参与了此案的侦查。他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在骗取出口退税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案件中，很多犯罪嫌疑人只有初中学历。他们谎称用贵金属加工产品，以增加投入商品的价值。
“在两三年的时间里，犯罪团伙总共购买了大约1吨黄金，然后低价出售，并虚开了4.7亿份增值税发票，”他说。案件侦破后，大量购买发票的企业缴纳税款，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3000多万元。"
花几千万买黄金亏本卖
2020年底，绵阳税务部门向绵阳警方举报了一条线索:四川国金宝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金宝公司”)在短时间内购买了大量黄金，声称用作原料生产出口产品，并申请出口退税。
涉嫌骗取出口退税的四川国金宝公司，曾经花了几千万买黄金，马上亏本出售。绵阳市公安局供图
税务机关在检查中发现，该企业销售的产品不含任何黄金成分，存在明显的购销不匹配现象。结果税务部门被惊动，认为这家公司涉嫌犯骗取出口退税罪。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出口退税是指对申报出口的货物，退还其在中国境内各生产环节和流通环节缴纳的增值税和消费税，可以帮助出口企业降低成本，增强货物的国际竞争力，使出口货物的总体税负为零，有效避免国际贸易进出口的双重征税现象，即“国内付关税，国外付关税”。
这样既能减轻企业负担，又能促进对外贸易。一旦退税，大量资金可以回流到企业账户。然而，一些不法分子将重点放在这一环节，通过虚报出口等手段骗取国家出口退税。
天眼查显示，国金宝公司成立于2019年6月5日，注册资本5000万人民币，法定代表人为焦某。注册地址为绵阳市科创区企业加速器中心C座2栋3楼，经营范围包括建材批发；半导体照明设备的制造；销售电子产品；制造眼镜；出售金银饰品等。焦的持股比例是100%。
绵阳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民警接到线索后，立即进行核查。颜说，警方进入该公司后，发现该公司已停止生产。厂房看起来有几百平米。从外观上看，像是一家正常运营的公司，但厂房比较简陋，只有一些简单的生产设备，品控不严格，不具备生产合格产品的能力。
警方查明，焦某是陕西安人，他与姜某安(浙江临海人)共同负责公司运营。该公司表示，这两种产品(视觉训练仪和转换器)的原材料使用了黄金，这两种产品都出口到香港的一家中国公司。2019年9月至11月，国金宝公司先后三次花费1000余万元从广东省深圳市购买黄金共计41公斤，并取得进项增值税专用发票。
据颜介绍，2020年，国金宝公司向四川税务机关申请出口退税。由于税务机关的严格控制，他们失败了。之后他们找了一家深圳的公司帮忙把这个产品出口到香港，在深圳申请了一部分退税。
他说，“这很快引起了深圳税务部门的注意，他们发函建议绵阳税务部门调查生产企业的真实性。”
警方调查获悉，国金宝公司老板为焦某，但背后实际控制人为周某鑫。同时，周某鑫不仅在深圳有一家公司，还是一家中国公司在香港的实际控制人。
周最近被逮捕了。曾是四川国金宝公司和中国香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国金宝公司向一家中国公司出口产品，相当于把产品从他的左手转移到右手。绵阳市公安局供图
这意味着所谓的国金宝公司向香港某中国公司出口产品，实际上相当于产品从周新的左手转移到自己的右手，目的是方便骗税。
2021年1月，绵阳市公安局决定对周某新、焦某等人涉嫌骗取出口退税案进行立案侦查，并成立由经侦支队牵头，抽调涪城公安分局经侦大队警力组成专案组。
为了尽快查清线索，专案组从该公司购买的黄金流向入手，派出侦查员在深圳开展工作。
到深圳后，专案组成员曾等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对所有犯罪嫌疑人进行讯问，对所有相关公司和个人进行逐一调查，以期摸清资金流向。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工作，专案组调查了上述41公斤黄金的每一个流向。
翟说，国金宝公司在深圳购买黄金后，并没有转移到绵阳生产，而是在深圳降价销售。“焦某每次从深圳罗湖区某珠宝市场仓库提取黄金后，都会在当天以每克3至5毛钱的价格卖给不需要开具发票的黄金饰品生产企业或个人。”
用几千万元购买的黄金立即被亏本出售，国金宝公司的这一异常经营行为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这种奇怪的行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去香港当废品处理”[S2/]
2021年3月，专案组决定展开抓捕行动。姜某安、周某新、焦某分别在绵阳、深圳、Xi安落网。3人因涉嫌骗取出口退税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翟林宝说，在审判开始时，三名嫌疑人不合作，并试图逃脱。后来，随着证据的一一呈现，他们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对自己骗取出口退税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经查，周某新今年48岁，浙江省临海市人。2019年6月，他与老乡姜某安合谋，以朋友焦某为法定代表人，在绵阳成立国金宝公司，生产训练仪器、转换器等产品出口至香港某中国公司。周常年居住在深圳，在深圳经营一家科技公司，远程指挥绵阳公司和香港公司的运营。
颜说，周某鑫曾经在安做生意，期间认识了安人焦某，后来发展成朋友关系。“焦某除了是国金宝公司的老板外，还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负责提炼黄金、销售黄金。”
翟说，在警方的审讯中，犯罪嫌疑人供认，国金宝公司招募了几名工人从事组装视觉训练仪器和转换器的工作。周信交代，视觉训练仪已经申请了专利，里面有一个马达，马达带有一个含光的物体。近视的人盯着其中一个有色的东西翻白眼，可以矫正视力。
绵阳警方透露，上述两种产品无技术含量，无实际意义，成分不含黄金。2019年10月至2020年3月，5个月内，周某新以其产品出口香港为由，向税务机关申报出口退税，共获得出口退税款59万余元。向税务机关申报但尚未取得的出口退税近100万元。
据翟介绍，犯罪嫌疑人之前亏本处理黄金造成的经济损失只有2万元左右，与他们骗取的出口退税相比“非常划算”。
周交代，他和两个80后同伙都是初中生，为了赚取“大利润”，决定铤而走险。
他说，他们成立公司，生产产品，从事出口贸易，是为了掩人耳目，提高骗取退税的成功率。“国金宝公司简陋的生产线根本生产不出合格的视觉训练器和转换器，这些低成本的劣质产品通过虚假出口贸易运到香港的一家中国公司后会被当作废品处理掉”。
几名嫌疑人交代，他们购买41kg实物黄金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取得增值税专用发票，然后骗取出口退税。选择黄金是因为申报退税时有高额进项发票。他们谎称黄金是生产商品的原料之一，以高成本获得更大数额的退税。为了回笼资金，对他们没有实际用途的黄金很快被卖掉。
4.7亿起大案可追溯到葡萄藤[/S2/]
没想到，办案民警又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2020年9月至12月，周某鑫通过自己在深圳的科技公司从深圳另一家科技颜料公司(实际控制人詹某堆)处购买“金糊”，支付对方4%的“手续费”，并从该颜料公司取得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共计380万元。
颜说，金膏是由黄金经过特殊处理而成，外表呈糊状。主要用于陶瓷等工艺的加工，能使陶瓷等具有闪闪发光的外观，增加美感。他说，“周某鑫等人其实根本没有从詹某堆的公司买过金膏。”
为打击该犯罪团伙，专案组再次前往深圳。民警了解到，詹某堆是广东饶平县人，初中文化。他伙同初中同学徐某收取收票企业的“手续费”，然后大肆向下游企业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
至此，一条涉及全国多地的虚开增值税发票黑色链条浮出水面。
2021年5月26日，詹某堆在深圳落网。经审查，詹某堆于2018年在深圳成立两家公司，并在其同学许的帮助下，取得上海黄金交易所一级会员单位代理会员资格，以公司需要生产“金膏”为由，多次购买黄金共计约1吨。
詹某堆被抓。他是国内101家生产企业之一，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900份，涉案金额4.7亿元。绵阳市公安局供图
詹某堆取得增值税专用发票后，委托徐某将实物黄金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销售给无需开具发票的黄金饰品生产企业或个人，徐某从中收取“跑路费”。
经查，2018年以来，詹某堆通过购买黄金取得虚开的增值税发票，再通过自己的人脉或许、胡某明、孙等人的介绍，与广东、广西、福建、浙江、山东等地的一些违法企业相互勾结。在没有真实交易的情况下，虚开生产陶瓷、颜料所需的“金膏、金水颜料”等货物的增值税发票，计算面值。
此后两年间，詹某堆共为101家国内生产企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900份，涉案金额达4.7亿元，从中获利数千万。
颜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据警方调查，上述101家生产企业的负责人主要从事陶瓷行业。是否涉及犯罪将由当地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是否涉嫌犯罪将根据取得发票的过程和主客观一致的原则确定。涉嫌犯罪的，由当地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他说:“其中有的因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已被当地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据警方介绍，詹某堆落网后，专案组先后转战广东、广西、山东、浙江等地，固定涉案企业证据，督促偷税企业补缴增值税，挽回经济损失3000余万元。
2021年11月，徐某被抓获，胡某明、孙主动到案，三人退缴违法所得200余万元。2022年4月底，被告人詹某堆、许、胡某明、孙因涉嫌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齐说，通过这个案例，也提醒一些企业要合法合规经营，不要钻国家出口退税政策的空子去做违法的事情。否则一旦被公安机关或税务部门发现，将会付出法律的代价。
(绵阳市公安局宣传部约伯对本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