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丙申正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壁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①名都,竹西②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③,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④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⑤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⑥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⑦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⑧年年知为谁生。
注释
①淮左:宋在苏北和江淮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又称淮左。
②竹西:扬州城东一亭名,景色清幽。
③春风十里:借指昔日扬州的最繁华处。
④胡马窥江:1129年和1161年,金兵两次南下,扬州都遭惨 重破坏。这首词作于1176年。
⑤杜郎:唐朝诗人杜牧 ,他以在扬州诗酒清狂著称。
⑥青楼梦:杜牧《遗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⑦二十四桥:在扬州西郊,传说有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
⑧桥边红药: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桥边生红芍药。
简析
尽管姜夔一生以游士终老,但白石词并不仅仅是游士生涯的反映,展现在他笔下的是折射出多种光色的情感世界。诚然,由于生活道路和审美情趣的制约,较之辛词,姜词的题材较为狭窄,对现实的反映也略显淡漠。但他并不是一位不问时事的世外野老。姜夔身历高、孝、光、宁四朝,其青壮年正当宋金媾和之际,朝廷内外,文恬武嬉,将恢复大计置于度外。姜夔也曾因此而痛心疾首,深致慨叹。淳熙二年,他客游扬州时便有感于这座历史名城的凋敝和荒凉,而自度此曲,抒写黍离之悲。在作年可考的姜夔词中,这是最早的一首。上片由“名都”、“佳处”起笔,却以“空城”作结,其今昔盛衰之感昭然若揭。“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虚处传神,城池荒芜、人烟稀少、屋宇倾颓的凄凉情景不言自明,这与杜甫的“城春草木深”(《春望》)用笔相若。“春风十里”,并非实指一路春风拂面,而是化用杜牧诗意,使作者联想当年楼阁参差、珠帘掩映的盛况,反照今日的衰败景象。“胡马窥江”二句写金兵的劫掠虽然早已成为过去,而“废池乔木”犹以谈论战事为厌,可知当年带来的战祸兵燹有多么酷烈!陈廷焯《白雨齐词话》认为:“‘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姜词以韵味胜,其佳处即在于淡语不淡,其中的韵味反倒是某些浓至之语所不及的。“清角”二句,不仅益增寂凄,而且包含几多曲折:下有同仇敌忾之心,而上无抗金北伐之意,这样,清泠的号角声便只能徒然震响在兵燹之余的空城。词的下片,作者进一步从怀古中展开联想:晚唐诗人杜牧的扬州诗历来脍炙人中,但如果他重临此地,必定再也吟不出深情缱绻的诗句,因为眼下只有一弯冷月、一泓寒水与他倘佯过的二十四桥相伴;桥边的芍药花虽然风姿依旧,却是无主自开,不免落寞。尤其“二十四桥”二句, 愈工致,愈惨淡,可谓动魄惊心。萧德藻认为此词“有黍离之悲”,的确深中肯綮。
姜夔 kuí
155?-1221?,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一生飘
泊江湖,依人作客,却绝不曳裾侯门,逢迎取合。他与辛弃疾、杨万里、范成
大等为文字交,诗词皆卓然成家。词风清丽典雅,以冷香幽韵和瘦骨逸神独擅
胜场,为清代浙派词人所尊奉。他深谙音律,集中十七首自度曲,都旁缀音谱,
是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宋代词乐资料。有《白石道人歌曲》。
这首词的特点,写景抒情,多在虚处,沉郁蕴藉,韵味无穷。
1、综观全词,写扬州的过去的盛况,都是虚笔。
——“淮左名都”,不过耳闻;“竹西佳处”,也非目见;“春风十里”,既不指当时,也不是具体景物,但一组合,显出扬州昔日的繁华。为下文对比铺垫。
2、写扬州的今日,虽是实写,但只用大笔勾勒。
——善于选择最能表现战后百事萧条的典型事物来淡笔点染,留下开阔空间让读者去想象:说“废池乔木”,说“荠麦青青”,说“清角吹寒”,并用“空”字轻轻一点,一幅城市破败,弦管不闻,人烟稀少的图景便宛然在目。
3、这首词里也没有一个字正面抒情。
——“厌言兵”的是“废池乔木(树尤如此,人何以堪?)”,惊叹扬州的是“杜郎(面对破败荒凉的扬州城,恐怕再也做不成“扬州梦”,写不出“豆蔻词”了)”,凄冷无声是“月”(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开无主的是“红药”——用一问,以花的无知称人的有情。
姜夔的词抒情写景,都不执着于具体细致的刻划描绘,总是写得空灵、疏淡,有时比起慷慨发怒,一泄无余,更能激起读者去进行再创造,更具有艺术感染力。
把“予过维扬”的过程写得很有层次,驻、看、闻、想,步步写来,有条不紊。描写中很注意声色(如清角,荠麦等),动静(如波心,空城等),很见作者功力。
思想内容:
叙写金兵入侵对扬州城的严重破坏,抒发悲凉痛惜的思绪。但诗人怀念的是士大夫的野游生活,作品未曾深入接触平民的疾苦。
这首词抒发了诗人《黍离》之悲,作者即事写景,触景生情,情景交融,抒发了内心的郁愤,表达出一片爱国的深情。但是,由于作者生活和思想的局限,反映在作品的思想内容上,尽管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情调却过于低沉。与辛弃疾、陆游等诗人相比,即可看出其差距,不只是风格不同而已。
写作特点
1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在这阕词中是比较突出的。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芜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月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乐景,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荡然无存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以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务。
2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写景物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景中含情,化景物为情思。它的写景,不俗不滥,紧紧围绕着一个统一的主题,即为抒发“黍离之悲”服务。词人到达扬州之时,是在金主完颜亮南犯后的十五年。他“解鞍少驻”的扬州,位于淮水之南,是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处”是从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化出。竹西,亭名,在扬州东蜀岗上禅智寺前,风光优美。但经过金兵铁蹄蹂躏之后,如今是满目疮痍了。战争的残痕,到处可见,词人用“以少总多”的手法,只摄取了两个镜头:“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这种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清人陈廷焯特别欣赏这段描写,他说:“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白雨斋词话》卷二)这里,作者使用了似人化的手法,连“废池乔木”都在痛恨金人发动的战争,物犹如此,何况于人!有知有情的人民对这战争的痛恨与诅咒,当然要超过“废池乔木”千百倍。
上片的结尾三句:“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却又转换了一个画面,由所见转写所闻,气氛的渲染也更加浓烈。当日落黄昏之时,悠然而起的清角之声,打破了黄昏的沉寂,这是用音响来衬托寂静。“清角吹寒”四字,“寒”字下得很妙,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作者不言天寒,而说“吹寒”,把角声的凄清与天气联系在一起,把产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为的感情色彩,似乎是角声把寒意散布在这座空城里。听觉所闻是清角悲吟,触觉所感是寒气逼人,再联系视觉所见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间上来说都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在一起,同时化景物为情思,将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来突出“黍离之悲”。
3巧于用典,活于用典
巧于用典,隐为对比,在对比中述悲愤。“竹西”是用杜牧《题扬州禅智寺》中的诗句暗示扬州,与“淮左名都”对举成文,并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隐为兴旺与荒凉的对比,表达作者对侵略战争的怨愤之情。
此词作于冬至,“春风十里”是以虚拟之笔,巧用小杜诗句,尽写往日扬州的无限风光,和今日“尽荠麦青青”的荒凉冷落相对比。“二十四桥”句则化用杜牧对美好的古扬州的深厚怀念之情,“水”、“桥”、“月”三个方面说明今昔的不同,能更好地表现“黍离之悲”。
活于用典,化为衬托,在衬托中抒胸臆。“杜郎俊赏”一句,是借杜牧歌颂扬州生活留下的优秀诗章,从侧面说明扬州的兴衰变化,假设小杜重游旧地,也会目瞪口呆,惊讶不已。这是作者从虚处着笔,以虚衬实,用杜牧的惊讶来衬托自己的悲哀情怀。“纵豆蔻词工”一句中两用杜牧诗的典故,却不用原诗意旨,而是化用杜牧的诗才横溢;再转进一层,说纵有杜牧这样锦心绣口的才华,也无法表达此时蕴藏在内心深处的“黍离”之悲,更加突出了作者的悲愤怨恨。
移情的运用
“移情”是我国古典诗词中的一种司空见惯的表现手法。《扬州慢》艺术表现上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写景物时带有浓烈的感情色彩,景中含情,化景物为情思。它的写景,不俗不滥,紧紧围绕着一个统一的主题即为抒发“《黍离》之悲”而写。词人“解鞍少驻”扬州之时,是在金主完颜亮南犯后的十五年。战争的残痕到处可见,但词人却仅仅摄取了两个镜头:“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这些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这是一种拟人的手法,赋予了无生命的事物以人所特有的思想感情。物犹如此,何况于人!人民对战争的痛恨与诅骂由此可知。“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万言,亦无此韵味”(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上片结句中,“清角吹寒”四字的“寒”字下得很好。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词人不言天寒,而说“吹寒”,好像是凄清的角号之声把寒意“吹”出来似的。这就突出了人为的感情色彩。这里,词人听到的是清角悲吟,感受到的是寒气逼人,再联系到前面所看到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完全是一幅有声有色、惨淡寥廓的图画。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交织在一起,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在一起,同时化景物为情思,将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来突出”《黍离》之悲”。
下片第三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月亮原本就“无声”,也无冷暖之别,但姜夔却借助“通感”手法,“使本色之外,笔补造化”,让触觉感受“冷”与听觉感受“无声”互相挪移沟通,这就强化了读者对冷寂凋敝景象的感受性。这里的“冷月”、“无声”与上片“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中的“厌”字,都是词人主观感受的联想、迁移,是移人情于物象的结果。这就增强了词的艺术感染力
扬州慢·淮左名都
作者姜夔 朝代宋译文对照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译文:
淳熙年丙申月冬至这天,我经过扬州。夜雪初晴,放眼望去,全是荠草和麦子。进入扬州,一片萧条,河水碧绿凄冷,天色渐晚,城中响起凄凉的号角。我内心悲凉,感慨于扬州城今昔的变化,于是自创了这支曲子。千岩老人认为这首词有,《黍离》的,悲凉意蕴。扬州自古是淮南东路的名城,这里有著名游览胜地竹西亭,初到扬州我解鞍下马作停留。当年那春风十里繁华街道,如今却是荞麦青青孤单可怜。自从金兵侵犯长江流域以后,连荒废的池苑和古老的大树,都厌恶再提起那场可恶的战争。天气渐渐进入黄昏,凄凉的号角吹起了冷寒,回荡在这座凄凉残破的空城。杜牧有卓越的鉴赏,料想今天,重来此地一定吃惊。纵使有豆蔻芳华的精工词采,纵有歌咏青楼一梦绝妙才能,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感情。二十四桥仍然还在,却桥下江中的波浪浩荡,凄冷的月色,处处寂静无声。想那桥边红芍年年花叶繁荣,不知年年有谁欣赏为谁而生?
不是。
慢词是依据曲调舒缓的慢曲填写的词,一般都比较长。但与长调有别,长调单指字数,习惯上58字以内为小令,59-90为中调,91字以上为长调。扬州慢共98个字,是一首长调。
《扬州慢·淮左名都》是宋代词人姜夔的代表作。词的表面是咏史、写古人,更深一层是写己与叹今。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叶嘉莹先生认为,词这种体裁在经历了歌词之词和诗化之词后,发展到了赋化之词,而姜夔的《扬州慢》就是赋化之词的典型代表。赋化之词的特征是用理性的思索和技巧的安排来写词,而不再像歌词之词和诗化之词那样,主要只凭心中直接的感发来写词。那么《扬州慢》的理性的思索和技巧的安排主要表现在哪里呢?
词牌
自度曲:词的传统创作形式为“依声填词”,先有曲调,后写歌词。姜夔自谓“予颇喜自制曲,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故前後阕多不同”(《白石道人歌曲》)。这首《扬州慢》就是他根据情感需要作词,再创制新曲来传情达意的“自度曲”。所以在思索、结构等方面会更加自由。
扬州:在作者心中,那里“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扬州是不管你爱热闹还是爱幽静都能满足你的好去处;“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是你做了十年也不愿醒来的美梦;“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扬州是生死都要在一起的真爱。
“慢”,即“慢曲”,依“慢曲”所填的词即为“慢词”。清毛先舒在《填词名解》中说“词以慢名者,慢曲也。拖音袅娜,不欲辄尽”。又所谓“怨调慢声如欲出,一曲未终日移午”(岑参《秦筝歌送外甥萧正归京》),可见慢曲调长拍缓,舒缓低沉,怨调居多。依慢曲所填的慢词多为长调,层层渲染,长于铺排,宜于抒情。
二、词前小序
时间是淳熙丙申至日。冬至是举家团圆围坐包饺子唠家常的日子,而此时的姜夔,却是人在旅途。这不禁让人想起姜夔终身不仕的一生。
予过维扬,过,路过。路过扬州,便要驻足,也是因为词人心中早有一扬州在矣。而作者心中之扬州,是与春光绮丽的三月、繁花盛放的景象联系在一起的,是历史上的扬州、文学上的扬州,尤其是他的偶像杜牧笔下的扬州——繁华、富庶、浪漫、多情。
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写城外的环境:雪后初晴,万籁俱寂,词人经行之处,哪见繁华旧影,弥望的只是一片离离野麦,让人慨然忆起“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诗经·王风·黍离》)之句。
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萧条”总写入眼感受,似有不信,于是四顾。只见暮色渐浓而碧水自寒,就连听到的声声戍角似乎也在呻吟悲叹。
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怆然”总写感慨,感慨生而词曲创,并借千岩老人的评价直接点出“黍离”之悲的情感核心。
《扬州慢》在小序中交代了词人填词的时间、背景、缘起,与途经维扬的所见所闻所感。寥寥数言,骈散结合,叙议相间,透过“过”“望”“入”“顾”“感慨”“度”等一系列动词,刻画出一个痛心忧心、徘徊悲吟的词人形象。笔触沉着低回,格调清幽隽永,气度从容自然,表情明白晓畅,与主词相得益彰。
主词
作者在小序中说自己“感慨今昔”才“自度此曲”,上阕“自胡马窥江去后”就是“今昔”的分界,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在此之前,扬州是“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所以作者才会在途径此处时“解鞍少驻初程。”然而如今,胡马窥江去后,曾经夜夜笙歌红袖舞的扬州却变成了一座“空城”:所见所闻竟是“荠麦青青,废池乔木,清角吹寒”,池台草木无情之物尚厌谈兵,惨痛如此,更何况血肉之躯的人呢日落黄昏时,声声清角在暮霭中回荡,萧索的空城中,声音是那么悲怆, 一派破败荒芜之景。
上阕中,作者借一“窥”字,写出金兵对中原的觊觎之心,点明了空城的原因,也自然地将今昔之扬州作了对比:往日的繁华,反衬今日的凄凉,透露出词人高涨的情感陡落下来后的空虚惆怅。
如果说,本词的上阕是以“胡马窥江”为时间的分界进行今昔对比的话,下阕就是以“难赋深情”为虚实转换的节点进行抒情的。
战后的扬州荒凉衰败,与那个充满诗意的浪漫之都区别太大。明明是姜夔自己被现实所“惊”,偏说“杜郎须惊、豆蔻词工、难赋深情”,这种虚写的想象之景更是将杜牧曾经写过的那些“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等诗句带至读者面前,丰富了词作的内涵,也自然而然地引出下文。
二十四桥仍在,冷月亦是千年不变荡于波心,桥边红药同样随着季节花开花落。同是写物是人非,这几句与“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却有很大不同。姜词只是将“二十四桥”、“月”、及想象中的“红药”等意象客观铺叙,近似小说中的“零度抒情”,只在最后一句中,以“为谁生”透漏出一些伤感;而李后主则是通过“雕栏玉砌”、“朱颜”这些以前生活中的常见之物和“应犹”、“只是”等表示猜测的语气传递强烈的沧海之变的悲哀,更加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设问,使亡国之痛奔涌而出。
四、主题: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扬州慢》以精微细致的笔触描绘的残山剩水使人痛彻心扉,以“清空雅正”的语言风格抒写“黍离之悲”。不管是时空的有序转移,虚实的变化,还是拟人对比衬托用典等技法的应用,无不体现作者精心的安排。刘熙载评价的:“白石才子之词,稼轩豪杰之词。才子豪杰,各从其类爱之,强论得失,皆偏辞也。
参考文献:
洪久香: 管窥姜夔词《扬州慢》
刘 楷: 姜夔《扬州慢》的艺术特色
张 爽:论姜夔词的“人工”雅化
白石创制的词调《扬州慢》,是他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他二十二岁,自汉阳出游,途经金人两次蹂躏、惨遭兵燹(燹,读xiǎn;兵燹,战争造成的焚烧破坏等灾害)的扬州,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都城,已是“市尘尽荠麦,号角吹宵寒”,更显得空荡凄凉。眼前的景象和爱国的情思,激起他强烈的感情,用精辟对比的词藻度成此曲,传为佳作。 范词作扬州慢·淮左名都 南宋姜夔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2] [3]赏析: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 白石到达扬州之时,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肖德藻(即千岩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恙浮,长满禾黍,诗人见此,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住初程。”“淮左名都”:宋朝设置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称淮左,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竹西”是扬州城东的竹西亭,是扬州的一处古迹。词一开始就点出扬州是淮左的著名的都城,而竹西亭又是环境清幽、景色迷人的名胜,这一切吸引着词人在开始的旅程中下马驻足停留。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词人想好好地游游名城,观赏古迹,但看到的却是一番凄凉荒芜的景象。杜牧《扬州》诗描写扬州是“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在《赠别》诗中又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昔日的扬州如此风光绮丽,而如今的扬州却是一片青青的荠菜和野麦了。“荠麦青青”,衬托出昔日的亭台楼阁已荡然无存,这里的居民也已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无比萧条。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自从高宗时金人两次南侵,古都扬州只剩下荒废的池台和高大的古树,而劫后幸存的人们不愿再提起那几次可怕残忍的战争。可见战争给人的创痛太巨大了,伤痕还刻在他们的心上。“犹厌言兵”表示人们对战争的极度憎恨,也刻画了曾经创伤的人们的复杂的心理状态。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词继续描写空城荒凉的景象。到了黄昏时分,戍楼上又吹起了凄凉清苦的号角,使人感想到阵阵的寒意,号角声在空城上回荡。号角的声音,更反衬出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静。有时是无声胜有声,这里是以有声反衬无声,更觉凄凉静寂。 词的上片写景,着重写词人初到扬州的所见所闻,一片萧条、空阔、冷落、荒凉的景象。下片写情,用杜牧重新来到扬州的假想,伤今怀古,抒发感慨。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杜牧是一个有卓越赏鉴的诗人,假如杜牧重到扬州,看到古都的今昔沧桑之变,一定会十分吃惊的。这几句写杜牧,实际上也是写词人自己,扬州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使他心灵受到很大的震动。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杜牧《赠别》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春。”以初春枝头的豆蔻比喻十三四岁少女的美好姿态。杜牧的《遣怀》诗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诗句,回忆自己当年在扬州时的放浪生活。这里的“豆蔻词工,青楼梦好”,是指杜牧的才华。纵然有写“豆蔻”、“青楼梦”那样的春风词笔,也难以表达此时悲怆的深情。前面“重到须惊”为一层,这里“难赋深情”又进一层。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旧址在今扬州西郊,相传古有二十四个美人在此吹箫。夜晚,作者还在月下徘徊,看到的是二十四桥仍然存在,可如今再也听不到美人吹箫的声音了,冰冷的月光沉浸在水中,水波空自荡漾,显得十分清冷、空寂。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红药”是指红色的芍药花。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附近盛产红芍药花。这几句是说,想桥边的红芍药,还是一年一度地盛开着,可它们是为谁生长为谁开放呢?可见已经无人来欣赏它们了。经过战乱,这里的人有的死去,有的逃亡,即便留下来的,也没有赏花的心情了。芍药花的情怀是多么的寂寞啊,物尚如此,何况是人?结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姜夔终身布衣,不曾仕宦,当然更不可能带兵杀敌,因此,他不能象岳飞、辛弃疾那样发为壮词。他对国事的关怀,是用比兴寄托的手法写入词中,委婉蕴藉。张炎《词源》说他的词“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骚雅”便有格调,“清空”就有神韵。这首《扬州慢》词,写扬州战乱后的萧条景象,感怀家国,哀时伤乱,抒写了深沉的“黍离之悲”。词中还融化了杜牧的诗句,使形象更加鲜明,增加了文采,又以昔日的繁华,反衬了今日的荒凉,反而使词更沉郁,内容更丰厚。词中“过”、“尽”、“自”、“废”、“渐”、“杜”、“算”、“纵”、“二”、“念”等字都作去声,用于领头处,增加了句子的跌宕飞动之美,而将去声字用于句子中间,则增加句子的传神之韵,如“波心荡,冷月无声”中的“荡”字,以响亮的声音来体现水波荡漾,冷月无声的境界,既具神韵又添音韵之谐婉。这首词正体现了姜夔作词追求“骚雅”和“清空”的特点。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 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扬州慢·十里春风 南宋赵以夫 琼花唯扬州后土殿前一本。比聚八仙大率相类,而不同者有三: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黄,聚八仙花小而瓣薄,其色微青,不同者一也。琼花叶柔而莹泽,聚八仙叶粗而有芒,不同者二也。琼花蕊与花平,不结子而香,聚八仙蕊低于花,结子而不香,不同者三也。友人折赠数枝,云移根自鄱阳之洪氏。赋而感之。其调曰《扬州慢》。 十里春风,二分明月,蕊仙飞下琼楼。看冰花翦翦,拥碎玉成毬。想长日、云阶伫立,太真肌骨,飞燕风流。敛群芳、清丽精神,都付扬州。 雨窗数朵,梦惊回、天际香浮。似阆苑花神,怜人冷落,骑鹤来游。为问竹西风景,长空淡、烟水悠悠。又黄昏,羌管孤城,吹起新愁。[4] 扬州慢·琼花 南宋郑觉斋 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试新妆才了,炷沉水香毬。记晓剪、春冰驰送,金瓶露湿,缇骑星流。甚天中月色,被风吹梦南州。 尊前相见,似羞人、踪迹萍浮。问弄雪飘枝,无双亭上,何日重游?我欲缠腰骑鹤,烟霄远、旧事悠悠。但凭阑无语,烟花三月春愁。[5]
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至日,很是感人,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 白石到达扬州之时,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肖德藻(即千岩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恙浮,长满禾黍,诗人见此,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住初程。”“淮左名都”:宋朝设置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称淮左,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竹西”是扬州城东的竹西亭,是扬州的一处古迹。词一开始就点出扬州是淮左的著名的都城,而竹西亭又是环境清幽、景色迷人的名胜,这一切吸引着词人在开始的旅程中下马驻足停留。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词人想好好地游游名城,观赏古迹,但看到的却是一番凄凉荒芜的景象。杜牧《扬州》诗描写扬州是“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在《赠别》诗中又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昔日的扬州如此风光绮丽,而如今的扬州却是一片青青的荠菜和野麦了。“荠麦青青”,衬托出昔日的亭台楼阁已荡然无存,这里的居民也已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无比萧条。
读音:扬州慢
yáng
zhōu
màn 姜夔 jiāng
kuí
1姜夔:南宋文学家、音乐家,号白石道人,从没有以居士自称。
2姜夔:号白石道人。
3姜夔:婉约派词人。
4姜夔简介:公元1154年(南宋绍兴二十四年),姜夔出生于饶州鄱阳(今江西鄱阳)的一个破落官宦之家,他父亲姜噩,是绍兴十八年进士,先后官任新喻(今江西新余)县丞,汉阳(今湖北武汉)知县,在知县任上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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