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澳洲政策

【环时深度】澳政府对华政策是如何一步步走偏的？

[环球时报记者于]“澳大利亚大选将于21日举行，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将把对华鹰派立场置于竞选的最前沿。”这是路透社等西方媒体关注澳大利亚大选的热点话题。近年来，澳大利亚政府严重偏离对华政策，导致中澳关系误入歧途。今年是中澳建交50周年。两国如何改善关系，推动中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持续发展，值得关注。《环球时报》记者近日采访了澳大利亚政治评论员、前外交官布鲁斯·黑格，以及中国澳大利亚问题专家、聊城大学太平洋岛屿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员雷宇和曾于2016年至2018年常驻澳大利亚的《光明日报》记者王传君，请他们讲述最近几届澳大利亚政府是如何让对华关系一步步从稳定走向对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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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成功的新兵之一”

环球时报:过去15年，有工党的陆克文(2017-2010年和2013年6-9月)和吉拉德(2010-2013年)，自由党(自由党-国家党联盟)的阿博特(2013-2015年)和特恩布尔(2015-2018年)。你认为近年来澳大利亚对华政策最稳定的阶段是什么？这和执政党有直接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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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由于对种族主义的态度和冷战时期形成的世界观，自由党一直对亚洲尤其是中国持怀疑态度，未能放下对“共产主义”的偏见。这就是他们卷入越南战争的原因。自由党的世界观很狭隘。15年来，双边关系最坏的时期是现在，最好的时期是吉拉德时期。阿博特也延续了吉拉德时期创造的良好关系一段时间。

雷宇:马礼逊的对华政策最令人担忧。吉拉德执政是中澳关系最稳定的时期。她继承并保持了前总理霍华德(1996-2007)的对华战略。霍华德在经历了与中国的低强度对抗后态度大变，进而在新世纪后发起了在中美之间搞平衡的新战略。吉拉德执政期间，美国陷入中东乱局和阿富汗战争。

王传君:如果我们看看最近10年的中澳关系，2014年，双方决定将两国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非常重要，然后双方签署了中澳自由贸易协定。最糟糕的应该是莫里森执政时期。这和澳大利亚执政党有关系，工党的对华政策相对更好。

环球时报:过去一年，我们采访的一些澳大利亚学者表示，不希望看到两国关系再“失衡”，但也担心自己在中国媒体上的言论会被贴上“亲华”的标签。为什么澳大利亚政府与中国的关系越来越偏离轨道？

雷宇:澳中关系的脱轨是战略、政治和经济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从亚太战略来看，中国的快速崛起并没有按照美国的意愿成为“另一个日本”。相反，中国已成为国际社会维护和平、反对霸权的坚定力量。因此，以美国为首的霸权体系支持者将中国的发展视为威胁，“阻止一个能够在全球范围内，特别是在亚太地区挑战美国霸权的新兴超级大国的崛起”成为美国及其盟友的战略共识。美国对中澳关系特别是战略伙伴关系的建立和发展极为不满。奥巴马“重返亚太”战略以来，多次向澳大利亚施压，直接导致特恩布尔政府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限制中国对澳投资，双边关系逐渐恶化。因此，美国的压力是中澳关系转变最重要的外生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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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澳大利亚国内政治来看，其主要政党都与美国有着长期的密切联系。任何政党的关键人物如果得不到美国的认可和支持，在党内的地位都难以提升，别说当选总理，就算当选也无法稳固执政。前工党总理陆克文和联盟党特恩布尔在党内“政变”中下台，背后有美国因素。因此，澳大利亚国内的政治角力和右倾化是中澳关系转型的内生因素。

从经济层面来看，澳大利亚对中国的依赖度接近40%，这使得澳大利亚政界、军界和学界对自身经济安全的担忧迅速加剧。减少对中国的依赖，经济伙伴多元化成为对华经贸合作下降趋势的重要推动力。

黑格:近年来，随着美国对华态度变得强硬，澳中关系偏离了正轨。美国加深了对中国的敌意，将中国视为主要竞争对手，并试图招募其他国家共同遏制中国，而澳大利亚是“最成功的新兵之一”。美国利用了澳大利亚对“同盟”的忠诚和对美国不履行安全保证的恐惧。随着美国态度的强硬，中国的态度也变得强硬，各方都变得不那么宽容了。这让外交变得不那么简单。

“澳大利亚认为自己是世界强国”

环球时报:悉尼科技大学澳中关系研究所去年发表研究报告，结果是“美国是中澳争端的最大受益者”。报告作者、该院院长罗真(杰姆斯·劳伦森)曾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表示，自2016年以来，澳大利亚国家安全机构开始主导堪培拉对华看法，尤其是莫里森政府越来越多地从意识形态差异的角度看待中国崛起。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是否因为紧跟美国而失去自主性？

王传君:我于2018年6月至2020年9月在澳大利亚居住，我刚刚见证了澳大利亚政府与中国关系误入歧途的一个阶段。中澳关系的“自由落体式”恶化基本上是从2017年和2018年开始的，并且逐渐加剧。至于澳大利亚政府对华关系偏离正轨的原因，主要有:一是受中国崛起和中美博弈升级的大背景影响。特朗普上台后，美国极右势力开始对中国实施遏制和打压政策。澳大利亚是美国的盟友，也是“五只眼联盟”中与美国信息交流与合作最密切的成员。虽然澳大利亚政府一再声称要实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但实际上其外交政策基本上还是听从美国的领导。有时为了讨好和讨好美国，在遏制中国反华问题上甚至跳得比美国还高。限制打压华为，2018年底实施的针对性很强的《外国影响透明计划法案》就是很好的例子。第二，澳大利亚国内的政治生态决定了反华变成了“政治正确”。特别是自由党及其执政联盟保守右倾，自由党或其联盟党执政近十年。自2018年以来，澳大利亚媒体基本上是一边倒，铺天盖地地充斥着“中国威胁”、“中国渗透”等言论，以此误导民众，政客们为了选票也愿意打“反华牌”。2019年“意外连任”后，现任总理莫里森变本加厉，将反华作为争取选票、维持政治生涯的重要“王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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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宇:澳大利亚一直将美澳联盟作为其外交的基石。在这一政策指导下，其外交政策选项受到了严格限制，基本形成了“稳定的中美关系导致稳定的中澳关系”，反之亦然。霍华德之所以能够奉行平衡战略，主要是因为美国的反恐战略需要中国的支持，中美关系相对稳定。

黑格:澳大利亚外交贸易部已经被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和情报机构边缘化。有时会派出情报官员执行外交任务(中国与所罗门群岛签署《中国与所罗门群岛安全合作框架协议》后，澳大利亚紧急派出最高级别的情报官员前往所罗门群岛向其施压——编者注)。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的部分资金由美国武器制造商提供，也由美国政府通过大使馆提供。总而言之，澳大利亚紧跟美国政府，深受美国机构和企业的影响。

环球时报:客观来说，很多国家都面临着经济上依赖中国，安全上依赖美国的局面，但都能找到平衡点。为什么澳大利亚近年来没有这样做？

黑格:的确，澳大利亚未能平衡与中国和美国的关系。我认为主要原因是这两个:无法独立于美国制定外交政策，自由党的不成熟和缺乏远见。

雷宇:澳洲始终认为中国的崛起改变了亚太地区的权力结构，其在“后院”太平洋岛国和“前院”东南亚的次霸权地位受到了中国崛起的威胁。

王传君:可以说，澳大利亚政府的许多外交政策，特别是对华政策，都是在美国引进或与之沟通后制定的。澳大利亚近几届政府在对中美关系上找不到平衡点的原因之一是，澳大利亚经济20多年来一直高速增长，尤其是莫里森出人意料的连任，让他和他的政府认为“澳大利亚已经是世界强国”，澳大利亚必须展现自己的影响力和作用，必须“与众不同”。而且澳大利亚一直认为中国的经济发展离不开它的铁矿石。

显示澳大利亚外交无能

环球时报:在中澳经贸关系趋冷后，许多澳大利亚制造商表示，美国人迅速填补了他们在中国失去的市场，而莫里森政府仍“反复强调美澳将肩并肩”。如何看待美国从澳中关系的“冷政治冷经济”中获益？

黑格:这主要是美国自由党的盲目信任和幼稚。正如刚才所说，自由党试图打“中国牌”，却在处理所罗门群岛对华关系上被“打脸”，这一切都显示了其外交无能。

环球时报:今年是中澳建交50周年。中国多次表示，“中国的强大发展不应被澳大利亚视为威胁。”中国和澳大利亚是亚太地区的重要国家。在扩大共识、加强合作的同时，妥善处理分歧对两国关系健康稳定发展至关重要。澳大利亚的一些政客能理解这些建议吗？

雷宇:不是他们不理解，而是他们想要的是:中国的经济繁荣可以作为他们的倾销市场；政治上唯命是从，没有自己的意志；军事无能，任由西方摆布。今天的中国显然不是这样的。因此，中国在他们眼里成了一个正在迅速崛起的“异质国家”。

环球时报:去年，美英澳建立了三边安全伙伴关系“Ocuss”。会给中澳关系的正常发展带来哪些隐患？

王传君:“奥库斯”的存在只会使南太平洋的局势更加复杂，也会使澳大利亚更加受制于美国的“反华战车”。

黑格:澳大利亚对“聚焦”协议的考虑是仓促的，缺乏广泛深入的研究。目前“Ocuss”是利用澳大利亚领土和美国资源对抗中国的安排，只会让澳大利亚与中国和地区的关系更加困难。这是一种不必要的对抗安排，将迫使中国做出回应，也迫使地区国家“选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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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时报:围绕哪些领域，澳大利亚政府与中国的关系可能会继续出现偏差？

雷宇:在台湾省问题上，澳方可能会继续挑事。

王传君:中国与南太平洋地区岛国安全合作的持续升温，肯定会刺激澳大利亚，因为澳大利亚一直认为这些小国属于它的势力范围，是受保护的、“听话的”国家，但这是一个关系到中国大战略的问题。太平洋岛国也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环球时报:您如何看待中澳关系的前景？什么情况下会有转机的可能？

王传君:鉴于中澳两国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差异，以及澳大利亚是美国的坚定盟友，以及澳大利亚历史上总是抱住“世界老大”大腿的习惯性思维，澳大利亚在关键时刻会转向美国。我们应该密切关注澳大利亚对华政策的任何变化，避免误判。

黑格:关于澳中关系的前景，只有中美双方能够协商解决分歧，澳中关系才能变得更好。或者，如果美方能够停止“刺激”中国，澳方可以对美方说“不”，寻求制定独立的外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