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一战后召开的巴黎和会将德国在山东的租借土地交给日本,在中国引起轩然大波。中国人认为他们是日本侵略和西方虚伪的受害者。
那么,日本人是怎么看待巴黎和会的?
第一,日本和美国的冲突
1917年段下台后,北京政府没有摆脱日本控制的迹象。美国驻华大使保罗·瑞安施继续坚持抗日。英国可以在中国获得巨大利益,因此对日美可能发生的冲突充满焦虑。伦敦不愿意抛弃日本盟友,同时也不确定美国的真实意图。
在凡尔赛,美国国务院顾问弗兰克·波尔克警告说,中国和日本可能会联合起来,对西方国家在亚洲的特权发动全面进攻。在日本的支持下,北京政府将要求全面修改该条约。他认为这样的要求完全符合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新话语体系,但这些要求是“白人种族的国家无法接受的”,除非他们放弃对东亚的控制。
考虑到这种不确定性,美国人很乐意把巴黎谈判变成日本对抗中国的舞台。1919年1月27日,在威尔逊总统的坚持下,日本直接提出收购山东德国租界时,中国代表团在场。美国人立即指示以顾维钧为首的中国代表团中最有口才的人按照事先的安排向东京表达他们的愤怒。顾维钧展示了他的美国法律训练,引用了“情势变更原则”,提出当缔约时的条件被推翻时,条约也可以被推翻(注:中国对德宣战后,中德之间的所有条约都已失效,因此不存在德国在山东的租借土地和权利转让给日本的问题)。西方代表对他流畅的表达印象深刻。有了美国的认可,中国对日本的外交似乎会大获全胜。
美国总统威尔逊
1918年9月,寺观政府获得段签署的谅解,同意日本在山东驻军,以换取西苑的一大笔新贷款。同时,日本承诺支持中国政府修改所有不平等条约的运动。英法两国在1917年1月都承认了日本的要求,以换取日本在地中海的海军援助。在与北京、巴黎和伦敦达成的这些协议被披露后,关于山东的第一场辩论尴尬的停了下来。
本着“时代精神”,日本政府派出了一个亲西方、自由派的代表团参加巴黎和会。然而,在巴黎和会的前几天,东京的代表们感到震惊和痛苦。日本人认可威尔逊的“十四点原则”,但不认为整个和会都会采用自由主义原则。显然,他们没想到会在中国人面前提出他们的要求。西方国家的意图是什么?他们是真的想建立更加公平的国际秩序,还是像日本右翼分子所怀疑的那样“冻结现状,压制二等国家和低等民族的发展”?
由于这种不确定性,日本坚持将种族平等纳入《国际联盟公约》就显得尤为重要。正如西方战略家所怀疑的,这包含了泛亚洲主义的吸引力,同时也将平衡日本作为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形象。
那么,西方人会如何应对呢?
第二,日本和英国的冲突
早在2月9日,美国法律专家大卫·h·米勒(David H. Miller)就记录了豪斯上校(美国外交官,威尔逊总统的智囊)与贝尔福勋爵(英国外交大臣)的一段坦率对话。为了先发制人,豪斯试图说服贝尔福修改公约,在序言中引用《独立宣言》中的话,意思是人人生而平等。"
贝尔福的反应令人惊讶。他反驳说,他声称人人生而平等。“这是18世纪的论点,他不相信这是真的”。19世纪的达尔文革命已经教会了人们其他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宣称“在某种意义上.....某个民族的所有人都是生来平等的”,但如果我们宣称“中非人和欧洲人都是生来平等的”,在贝尔福看来,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对于这种不同寻常的攻击,豪斯没有立即反驳。他不打算不同意中非的说法,但他指出“不知道如何继续对日政策”。日本是一个成长中的民族,他们已经充分开发了自己的领地,现在需要拓展空的空间。他们不得进入“任何白人国家”、西伯利亚和非洲。他们该何去何从?“他们必须有地方可去”。
作为英日同盟的坚定支持者,贝尔福对日本面临的困难“深表同情”。但他脑子里总是想着中国和非洲,所以他无法认可平等的普世原则。他必须想其他办法来满足日本的利益。贝尔福可能代表非洲的想法无疑会惹恼东京。欧亚关系,尤其是亚洲人加入欧洲人,共同安排世界优秀地区的权利,正在受到考验。
英国外交大臣贝尔福
虽然第一次尝试受阻,但日本代表团并没有放弃。三月底,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提案,做了一些让步,删除了所有提及种族的内容,只要求在国内实行非歧视原则。但这一次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大英帝国复杂的国际政治中。反对日本第一次修改的是英国代表团团长罗伯特·塞西尔和贝尔福勋爵。然而,在压力下,英国人坚持认为真正的障碍不是他们,而是澳大利亚。这让日本代表团的压力更大了。他们如何向日本人民解释,一个明显如此重要的原则因为澳大利亚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家表示反对而未能成功?伦敦坚持白人统治。美国的威尔逊总统也很乐意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澳大利亚。大英帝国处于反对的最前沿,显然会带来很大的便利。
4月11日,在国联委员会的最后一次会议上,整个事件出现了最可耻的一幕。日本人做出了让步,只要求修改序言,呼吁“公平对待全体国民”。这样,他们可以在委员会中获得绝对多数的支持。正如法国人所说,这是“体现了无可争议的正义原则的修正”。他们不想让伦敦难堪,但“不可能投反对票”。当我那天要求投票时,他们的对手感到非常羞愧,他们要求不要正式记录他们的反对票。记录显示,只有臭名昭著的反犹太主义者波兰代表罗曼·德莫夫斯基像英国一样投了反对票。这迫使威尔逊行使其作为主席的权力,以需要全体一致同意为由拒绝了修改请求。
也就是说,尽管有压倒性的支持,日本的提案还是没能通过。
第三,日本和中国的冲突
亚洲的和平进程始终没有从日本在《国联盟约》中遭受的屈辱中恢复过来。
4月21日,种族平等提案被美英否决10天后,日本外交事务顾问委员会在东京召开会议,规划他们在最后一轮谈判中的策略。考虑到在盟约问题上遭受的屈辱,委员会决定,如果和会不把德国在中国山东半岛租借的土地交给日本,日本将不得不威胁退出会议。此前,在巴黎的谈判中,日本获得了太平洋上的殖民地德国岛,与英法一起成为托管国。但中国更重要。外交部长内田子爵向代表团发去电报,称“为了维护我国政府的尊严,没有姑息的余地”。
正如日本人所料,4月底回到这个问题时,西方国家建议山东“国际化”,建立类似托管的机制。托管模式是jan smuts为解决中欧问题而提出的,但在那里遭到拒绝。1月,这种模式被用于在大英帝国、法国和日本之间分配德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剩余领土。但山东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日本愤怒地拒绝了任何类似的想法,声称托管是用于“殖民”.....当地人还没有进入现代文明.....在中国这样文化发达的国家”,应该适用完全不同的原则。
威尔逊竭力不让日本和意大利在一周内都退出和会(注:意大利于1919年4月24日正式宣布退出)。4月22日,讨论明显转向有利于日本。中国代表团被告知,尽管他们赢得了西方国家的同情,但他们必须意识到他们受到以前与日本签署的条约的约束。为了减轻对中国的打击,在英国的建议下,双方达成妥协,日本公开表示只想继承德国在山东的经济特权,放弃任何长期控制领土的愿望。但考虑到双方的兴奋程度,这显然远远不够。尽管威尔逊派人道歉,但未能阻止中国代表援引“十四点原则”向四国理事会提交正式抗议。
看来事情到此为止了。但是中国的反应改变了这种情况。自1915年屈辱的日本“第21条”最后通牒以来,一波又一波的民族主义抗议在中国城市爆发。1919年5月4日,日本战胜山东的消息传到中国,所激起的愤怒表达了中国人民自辛亥革命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坎坷。鉴于巴黎透露的北京和日本之间的安排,这种愤怒不仅针对外国,也针对国内。抗议运动的主要口号是双向的:“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在首都北京,西原首席财务官曹儒林的住所被烧成灰烬。当时,北京至少有一半的学生参加了抗议运动。
空之前的抗议运动让巴黎的外交官们感到非常尴尬。顾维钧想尽一切办法给中国一个作为新秩序创始成员的位置,但他不可能对山东毫无保留地签署凡尔赛条约——威尔逊和劳合·乔治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如果给中国开绿灯,整个和会可能会偏离正常轨道。
顾维钧
北京的外交部不得不向愤怒的地方省市解释,为了平衡利益,中国无论如何都应该签署该条约。中国人认为,一旦他们成为国际联盟的成员,其他国家将投票支持他们进入国际联盟理事会,在那里他们可以寻求补偿。然而,这一提议引发了又一轮运动和罢工。甚至在美国大学学习的中国学生也渴望为这个国家事业尽一份力。他们包围了美国国会,发现共和党人异乎寻常地愿意做他们的听众——共和党人只是乐于指责威尔逊对“日本帝国主义”心软。
6月10日,钱能勋内阁垮台;一天后,总裁徐世昌递交辞呈。24日,中国政府宣布允许巴黎代表团自行决定。27日和28日,首先是北京政府,然后是巴黎代表团,分别决定中国不能签署和平条约。
第四,日本对巴黎和会的不满
日本代表团签署了《凡尔赛条约》,日本获得了国际联盟内部理事会成员的地位。现在它的大国地位无可争议,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种族平等的要求被拒绝,山东的要求被嘲笑。这两次经历激起了民族主义右翼的激烈抵抗。
1919年初,田中的部下宇垣一成将军评论说:“英美试图通过国联来限制他国的军事实力,同时用自己的好牌子——资本主义来蚕食他国。军事占领和资本主义侵蚀没有太大区别。”日本必须更快地磨刀霍霍,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回应。
1921年10月,三位年轻的驻外武官在德国巴登巴登开会,讨论欧洲国家为日本提供了哪些榜样。对于这些日本右翼军国主义的未来领导人来说,鲁登道夫提出的在巨大的全球权力集团之间发动全面战争的新时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产生的最令人兴奋的概念。对于战后初期在德国的年轻日本军官来说,这是他们为日本设想的未来:与西方列强斗争。为了弥补物资的不足,他们一方面想在中国建立专制地区,另一方面又想联合具有最高武士精神的军队,即“视死如归的武士道”。
在这些年轻军官中,有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日本领导人东条英机。
本文摘自《大洪水:第一次世界大战与全球秩序重建》。亚当·图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