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既被桎梏,时钟毓为廷尉,钟会先不与玄相知,因便狎之。玄曰:虽复刑余之人,未敢闻命。考掠初无一言,临刑东市,颜色不异。
——《方正第五》
在中国历史上,汉魏之际和魏晋之际是两个很近的时期,它们的一个共同特点,即异姓权臣最终通过不流血的方式取得皇位。历史创作者们往往对帝王充满了崇敬,或者笔下留情,以至发明了“禅让”一词来修饰这种易代的方式,听起来温情脉脉,让人感动。然而,如十月怀胎“禅让”的漫长过程,一路坑坑洼洼里满是血污。汉魏之际从曹操于196年迎汉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至220年曹丕篡汉,用了24年。魏晋之际“三马同槽”,从249年高平陵之变司马懿高扬篡权旗帜,到265年第三代司马炎开晋,用了16年。期间局势的险恶、杀戮的残酷,可以说是无与伦比。司马懿的后人晋明帝问及祖上的光荣历史,丞相王导如实讲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明帝大为不忍,说:“大晋如此取得天下,哪能长久?”
说魏晋之际是汉魏之际的克隆,大概也不会错。比如建安五年(200),献帝董贵人之父、车骑将军董承等谋杀曹操事泄,曹操杀董承,还要杀董贵人。献帝以贵人有孕数次请命,还是被杀。伏皇后向父亲伏完诉说曹操暴行,让父亲密图之,但直到病逝,伏完也没机会图之。十多年之后此事被人告发,曹操废杀伏皇后及其所生两个皇子。这一幕在40年后的嘉平六年(254)重演:司马师专权,皇后之父张缉与李丰等谋诛司马师,事泄被杀;张皇后被废,不久被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曹芳也被司马师废掉了。这不能不让人信服冥冥之中有天意,一报还一报,分毫不爽。
但是事情往往不像后人记载得那么简单。如曹操幽杀伏皇后,史学家吕思勉认为曹操不会仅仅因为一封信而害伏皇后,背后“一定另有原因”,而且事情很大,不便载于正史上。张缉等人的案子也有诸多于情理有碍处。张缉曾屡次上书击蜀破吴的方略,又预料东吴太傅诸葛恪功高盖主必死无疑,后来一一应验,因此得到司马师的青睐;他的女儿能成为皇后,想来没有司马师的赞同也是不可能的。此案另一主谋李丰,也受司马师器重,被任为中书令。中书令职级不高,但在魏晋之际实际权力较大——由于在皇帝身边执掌机密,甚至能影响皇帝托孤。司马师任他此职,实以心腹处之,但李丰不与司马师一心。明帝去世后,李丰任郭太后的永宁太仆,但不被重用,于是改任朝官。司马懿死后,执掌实权的是司马师与郭太后,而且两者是盟友。李丰原与曹爽集团稍近,司马懿灭了曹爽,并没有收拾他,但他肯定心不自安。他与张缉是世交且同乡,儿子李韬又娶了齐长公主,于是通过与皇帝经常接触之机而加入了帝党。
对司马师杀李丰,舆论似乎没什么异议——造反且要杀了自己,任谁也得痛下杀手,但杀夏侯玄,理由就不那么充分。夏侯玄的妹妹夏侯徽是司马师的元配,其母是曹爽的姑姑,自司马氏与曹爽暗斗,妻子遭忌,被司马师毒死了。曹爽死后,他被剥夺兵权,入朝任大鸿胪、太常等职。尽管郁郁不得志,但他似乎很小心,《三国志·诸夏侯曹传第九》注引《魏略》说:“玄自从西还,不交人事,不蓄华妍。”就是说,他不大可能参与了李丰之谋;或者说李丰阴谋杀司马师以他代之他不知道。若是这样,司马昭哭请哥哥赦免夏侯玄,就可以理解了。但司马师说:“你忘了在赵司空葬礼上的事吗?”正始六年在司空赵俨的葬礼上,司马兄弟亲见夏侯玄到时,所有客人都越席而迎他。玄学领袖何晏曾把夏侯玄和司马师相提并论,说:“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惟几也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资治通鉴》说司马师忌他人强于自己,而且记仇。上述历历,看来“忌”心极强的司马师是“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时不过顺手一枪。
夏侯玄少时即有名望,仪表堂堂,时人目之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一次魏明帝叫皇后之弟毛曾和他并坐,想借此抬高一下小舅子的名望,他竟面露厌恶。舆论刻薄,形容说是“蒹葭倚玉树”,把毛曾比作芦苇,结果得罪了皇帝。他的风度尤重当时,史载一次他背靠木柱奋笔疾书,突降大雨,雷电击碎木柱,烧焦了他的衣服,他神色不变,挥笔不止。但尚书郎傅嘏品评他:“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史书里也的确看不到夏侯玄有什么业绩,只有正始五年与曹爽一起发动征蜀的“骆谷之役”而大败的记录。不过他的名士风度还是很足——博学多识,才华出众,尤其精通玄学,被誉为“四聪”之一,与何晏等开创了魏晋玄学,为玄学领袖。他在东市被斩时,神色不变,举动自若,年四十六。
当年曹爽被灭,屯军陇西的征蜀护军夏侯霸与任征西将军的夏侯玄同被征召回京。一向与曹爽交厚的夏侯霸知道回去凶多吉少,想让侄子夏侯玄一起叛魏投蜀。夏侯玄说:“我怎能为了苟存而投降敌国呢?”
夏侯霸投蜀去了,保住了一条命;夏侯玄奉诏回京,血溅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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