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因为要出版自己翻译的理查德·保尔特的哲学专著《海德格尔导论》，他在网上发帖询问是否有可能出版哲学著作。因为他的农民工身份，引发了一场关于农民工和哲学的讨论。
陈至确实是农民工，但他“不像农民工”。2009年，他从二本大学退学后，在北京、广东、浙江、江苏、福建等地打工，修过机器，搬过货，也在流水线上组装过iPad屏幕。
同时，他学习哲学，重新学习英语，翻译哲学专著，在繁重的工作生活中每天坚持阅读两三个小时。为了摆脱生活的困境和童年的阴影，他带着装有1200多本电子书的kindle四处流浪。
被事故注意到后，他感到害怕。面对潜在的“走红”机会，他决定不接受媒体采访，避开人群的注视，寻找自己阅读海德格尔时的“力量感”。
帮助帖子
11月初，在“海德格尔”豆瓣群里，一个名为“我是农民工，怎么才能考上大学”的求助帖火了起来。发帖人陈至称，自己是翻译理查德·保尔特《海德格尔导论》的农民工，想请网友帮忙联系出版社，看是否有可能出版，作为“同等学力”的证明申请大学录取。
↑一边是哲学，一边是人生。海德格尔集团成立于2006年3月3日。到目前为止，有18587名成员和557个职位。相比那些几十万成员，上千条单帖讨论的八卦群，“海德格尔”更安静。陈至的“求助帖”是该群中唯一一个留言超过100条的帖子。
在帖子的评论区，有网友直言出版哲学书籍译本的希望很渺茫；有网友建议众筹帮助陈至出版他的翻译；一些网民也表示，他们的经历与陈至相似。虽然顺利进入大学读研，但发现“今天大学里没有一个读书的人”，“和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我觉得有点遗憾”。
11月8日，陈至更新帖子称，通过网友的建议，他明白了大学里的“发表”和“同等学历招生”并不是曾经想象的那么简单。目前，他已经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感谢网友的帮助，并将帖子改名为“本帖的意义已经完成”。
让陈至没想到的是，这个求助帖引起了一场“风波”。一是网友质疑他的说法，认为他是“骗子”:一个农民工怎么能翻译英文哲学专著，说这么体面的语言？随后，媒体记者循着踪迹，试图挖掘“农民工”和“海德格尔”这两个词背后的故事。
↑“本帖意义已完成”。11月19日，一些媒体以“自述”的形式发表了陈至的故事。很快，文章被刷屏，阅读量超过10万。很多大学教授，知名律师，杂志编辑，顶尖大学的博士都转发了这篇文章。他们写了长长的评论，表达他们对陈至、农民工和哲学的看法，以及“如何报道农民工和哲学”。
评论里经常能看到庞氏骗局、悲壮、唯美、浪漫等词汇。一位哲学博士读了陈至的故事后，写了一篇杂文式的文字，他认为再次印证了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评价，即“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优于其他史学”。
↑农民工陈至认为海德格尔为舆论场提供了一个新的课题。也有媒体发表长文评论《为什么不承认一个农民工去思考海德格尔太不正常了》。标题与之前媒体文章的标题“一个农民工想Heigl再正常不过了”针锋相对。
同时，根据文章的几个细节，有网友认为陈至“配不上老婆孩子”，“不努力读哲学”。有人留言甚至私下表达，指责。“我越来越害怕接受采访，因为很多人都在骂我，”陈至告诉红星新闻记者。“骂我的人可能越来越多，我承担不了后果。”
就这样，不喜欢人群的陈至，因为一个求助帖“风波”而暂时被扔进了人群。
在“自述”报告发表后的第三天，陈至试图用一个“解释帖”把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挡在自己的生活之外。在帖子中，陈至表示，在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后，他越来越意识到“公”和“私”之间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因为担心自己的个人隐私被越来越多的记者“挖掘”，又认为自己不适合接受媒体采访，所以以后不会接受更多的媒体采访。
在这个帖子的底部，网友们依然热情地回复，讨论，表达或支持，或谴责。然而，与之前的求助帖子不同，在陈至回复了一位网友关于“信任”的信息后，他不再回复其他网友的评论。
农民工
陈至对恰当的语言表达有明显的坚持。他很少写没有逗号的长句，但他经常用括号做补充说明，用双引号强调一个词的意思在上下文中发生了变化。他很少用语气词，不试图用“哈哈”来调节气氛，从不使用网络流行语，不说冒犯性的话。
他经常使用“撤回”功能来更正自己的句子，尽管有时修改后的句子与原来的句子只差一个字。当记者指出这个习惯时，他解释说，“我害怕被误解，所以我宁愿用文字而不是电话，因为一旦我说了什么，我就不能改变它。”其实不只是在记者面前。他对每个人都一样。
↑陈至的kindle。几天前，一些网友给陈至留言，“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农民工”。他回答说:“文字上看起来不像，但我确实用它工作。”其实“不像农民工”也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对陈至的第一印象，因为从观念、表达、生活方式来看，他真的和大家理解的农民工不一样。
陈至出生于1990年。2008年，他被二本大学数学专业录取。据他介绍，入学一年后，因为对专业不感兴趣，成绩不好，家里经济困难，他选择了接受学校的劝退。后来，他开始四处流浪，打工。
离开学校12年，陈至从江西出发，先后到京、粤、浙、苏、闽等城市打工。很多时候，他会在街上找短期的招聘广告，按照广告上的电话和地址，接一份时薪的工作，然后很快就离开。他修过机器，搬过货，在流水线上组装过iPad屏幕，一个月收入四五千，勉强糊口。
起初，他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去当地的图书馆看书。后来，高强度、不稳定的工作让频繁的图书馆之旅成为一种奢侈。2013年，月收入不到2000元的他花了388元买了第一台kindle。2018年，这个kindle丢了，他花了200多元买了一个二手kindle。现在这个kindle里面有1200多本书。
陈至还会在电脑上存储一些无法在kindle上阅读的书籍。他的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叫Heidegger Properties，3.21G，包含460个文件。“海德格尔的二手文献可以说是铺天盖地，你一辈子也看不完。”陈至说，到目前为止，他估计已经完全通读的书大概有几百本，加上没有通读的，可能有一两千本。
↑在陈至的电脑上，有一个名为《海德格尔财产》的文件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哲学的？陈至不能肯定。后来，他回忆说，大约10岁的时候，他会问自己“死意味着什么？”但当时他除了《新华字典》没有书可查。后来随着阅读量的增加，类似的问题越来越多。“像‘死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问题是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会衍生出新的问题。”
在他短暂的大学时光里，虽然对自己的专业不感兴趣，但还是经常去图书馆。“有一些哲学书籍，比如《西方哲学史》、《哲学导论》等等。当时看了这些作品，一方面看不懂；另一方面，我很惊讶，觉得自己找到了另一个世界。”陈至说。
为了更好地了解外国文学和学习哲学，他甚至重新开始学习英语。“我主要通过读英语书来学习英语，”陈至说，他喜欢读英语历史小说和传记。他读了100多部这样的作品，其中赛珍珠的《大地》和邝丽莎的《雪花与秘扇》是他的最爱，还有小说《救赎的爱》(谁能这样爱我)，他更愿意把它的标题翻译成救赎的爱。
陈至说，这部小说的情节和故事性非常强，经常吸引他从头到尾读完这本书或读到深夜。《雪花秘扇》讲述了清朝妇女艰难处境的精彩故事；《大地》是赛珍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作品。描绘了清末民初中国农民的灾难性经历。救赎之爱讲述真正伟大的爱。”他说，读这些书，与其说是“共鸣”，不如说是“感同身受”。
哲学方面，除了海德格尔，他喜欢克尔凯郭尔、尼采、康德、黑格尔、胡塞尔等哲学家。除此之外，他还花了一些时间研究人类学，比如施特劳斯的《野性的思考》，弗雷泽的《金枝》，费孝通等主流人类学家的作品。
系列
在这些年里，陈至从未停止阅读。他经常早上8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当他到家时，他在晚上9点左右开始阅读。他每天能看两三个小时的书，有时候甚至看到凌晨1点。
他从来不知道如何与同事相处。他不能抽烟，也不能和他们聊游戏和女人。他不太喜欢那些“日常话题”，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我厌倦了那些东西”。
所到之处，他都觉得“被排斥、被孤立”，总是“不合群”。陈至把他的内向性格和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归结为他至今没有找到稳定工作的主要原因。“也许你没见过这样的事，但这样的人很多。所有‘不合群’的人都差不多。”陈至说。
这种孤独感在童年就已经萌芽了。在陈至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一家人的脸上鲜有笑容。“每天都有一张黑脸。”放学后，他必须做家务和农活。打球对他来说永远是一种奢侈。“如果我‘玩’，我会有负罪感。”压迫的阴影持续至今。陈至坦言，即使和记者交谈也会让他感到内疚。
陈至的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他经常与妻子和孩子打架。但比挨打更让陈至痛苦的是他父亲的言语暴力。“他一旦心情不好，只要看到我，就会死命地骂我。有一次我洗头，他骂我:‘你疯了！“什么洗头！”"
还有一次，陈至的父亲突然拿起一本英文药物说明书，让陈至翻译给他听。那时，陈至上一年级，刚开始学英语。当他告诉父亲他翻译不出来时，他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死！这个我完全不懂！什么书都不要读！”陈至永远不会忘记那次经历。“我不知道怎么被他认出来，因为我不能被他认出来。”陈至说。
2020年，陈至通过相亲认识了刘炜，他们结婚了。刘英也是农村的，和陈至是老乡。她在一所中专学校学习护理。毕业后，由于种种原因，她没能成为一名护士。现在她来到陈至曾经呆过的工厂，成为一名工人。
刘英记得，当我第一次见到陈至时，我看见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他不太爱说话，看起来很内向。后来“相中”了陈至，主要是觉得他比较老实，有担当。到目前为止，刘英认为陈至对父母很孝顺，对自己也很体贴。
在新的家庭中，陈至试图切断过去的阴影。试图避免成为父亲已经成为陈至的一种本能反应。他经常反省自己是否对妻子实施过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刘伟说陈至有时会生气。他生气的时候，表情是为了加重语气，但不会伤害别人。
生活中，夫妻轮流做饭，做家务。刘英口味清淡，而陈至喜欢辛辣的食物。因此，夫妻俩会做一些不辣的菜，陈至会把辣椒酱倒在他的那份上。现在，由于夫妻俩忙于工作，房子又很窄，他们把儿子送回老家，由陈至的母亲照顾。
谁是陈至？他从哪里来的？它将走向何方？这些问题仍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与喧闹的公众相比，陈至更愿意在饭桌上向妻子倾诉自己的心事和琐碎的故事。
刘英支持陈至学习哲学。在她看来，陈至不是整天搞哲学，而是每天只花两三个小时。“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起生活的压力”。刘颖说哲学有瓶颈，陈智慧表现得有些不耐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他这个样子，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会告诉我，我会静静地听。”
红星新闻记者潘实习生
编辑张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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