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院刊|“洪宪瓷”烧造始末考


故宫院刊|“洪宪瓷”烧造始末考

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景德镇官窑瓷器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的设计和制作都体现了皇帝自身的权力意志和审美取向。因此,官窑生产一直被视为国家政务的一部分。1915年底,为了凸显“洪宪王朝”的新气象,按照明清封建王朝的惯例,烧制御用瓷器自然成为中华帝国新皇帝登基大典准备活动的重要内容。但是,由于袁世凯的复辟闹剧极为短暂,而且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劣迹,毁灭罪证,销毁了大量档案.....并下令两次烧毁档案”,“洪宪瓷”的烧制并没有像明清官窑瓷器的制作那样保存丰富的档案。基于此,“洪宪瓷”的烧制百年来争议不断。虽然许多资深学者对此问题进行了相关的探索和研究,但各方对“洪仙瓷”的烧制动机、烧制机制、烧制过程以及历史影响等问题并不能达成共识。近年来,随着民国报刊、北洋政府档案等大量新史料的出版,为澄清这一事件的历史真相提供了契机。本文希望在众多前辈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利用新发现的史料,进一步补充“洪县瓷”的一些历史细节。

洪仙祠

“红仙瓷”烧制方案的提出

袁世凯的“洪宪”称号只存在了83天,但袁的称帝意图早已有之。1914年1月10日,袁世凯以武力强行宣布解散国会时,社会上已经有了国体改帝制的传言。1914年7月,袁世凯颁布了《文官条令》。9月、12月,公开恢复前清朝祭孔祭天制度,到孔庙、天坛祭天。所有礼仪都和封建帝王一样,他想当皇帝的野心显而易见。随着袁世凯称帝野心的膨胀,登基大典的一切准备工作也在悄悄进行。虽然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第二次正式接受承认帝制,但有学者认为“10月下旬,在中国代表尚未选出的情况下,内政部就已经开始结合政务大厅的仪式中心研究仪式...十一月下旬,鲁大臣和大臣们商定,各部派一名参事或秘书与礼仪官员会面,迎接皇帝登基。至于御宝,也是铸印局铸的。”当时对帝国活动高度警觉的梁启超甚至认为典礼筹备处成立得更早。梁启超记载:“所谓典礼筹备处,九月下旬成立。总统府有一个办公室,其主任和工作人员都是袁亲自任命的。”

既然袁世凯当皇帝的动机早已明确,沿袭历代惯例,沸国瓷之计自然有其合理性。那么,“洪仙瓷”的烧制方案是如何产生的呢?根据现有资料,多数学者认为“洪宪瓷”的烧制方案是袁世凯本人首先提出的,然后命令亲信郭宝昌去实施。如民国著名学者、古玩收藏家赵茹珍在其代表作《古玩指南》中记载:“起初项城自酿皇帝,按专制时代的惯例,登极必制瓷器以作纪念。因此,任命了政府总务部门的瓷器专家郭宝昌。当代著名瓷器学者耿也持类似观点,他说,“袁世凯命令在政务院的参赞杨度任命总务部主任为陶监,并前往江西烧制‘洪宪’皇帝的皇家瓷器”。不难看出,上述观点都认为,袁世凯有了当皇帝的野心后,按照专制时代的惯例,派郭宝昌到景德镇烧瓷登基。然而,有些学者并不同意上述观点。如袁世凯的堂弟、近代著名鉴赏家形容烧制“洪宪瓷”是的刻意为之,郭最终成就了他个人的历史地位。”还建议为开国大典制作红仙瓷,袁乃仁是郭在景德镇的监工,专事此事。郭乃提从文华堂拿了一大批精美的瓷器作为样品,带到自己的岗位上。它们是由洪宪瓷器制成的,轮胎极薄,色彩图案美丽。袁死后,郭将文华殿的瓷器据为己有。后来他在国内买了很多瓷器,郭靖成了收藏瓷器的专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根据作者新发现的史料,烧制坐床瓷器确实是郭宝昌倡议的结果,因此张伯驹的说法更为准确可信。首先,郭宝昌在给朋友的信中亲口承认了这一点。1934年6月15日,民国重要的历史刊物《人文月刊》刊登了郭宝昌写给他的好友钱昕的一封信。在信中,郭宝昌详细讲述了他早年烧制“洪宪瓷”的细节:“我弟弟在瓷器行业,我略知一二。曾经这样做的人,都有振兴瓷业的野心。在过去的20年里,我收集了历代名瓷,查阅了各种作品,都贯彻了这一宗旨。民国三年,有人建议政府振兴瓷业,奉命监管景德镇的瓷器服务。在镇上实地试验后,我尽了最大努力,但我雄心勃勃的计划并没有实现。襄城成了天下,哥哥离职了,没人注意到。十几年了,希望自己还不起。“这份史料清楚地向我们表明,用瓷器来烧和统治的计划是由郭宝昌本人提出的,并在袁世凯的批准下最终得以确立。这份史料的可信度很高,因为信中提到的郭宝昌在景德镇督陶期间“制定了一个伟大的计划,但未能实施”。与有师徒之谊的傅振伦在悼念郭的文章中也提到这件事:“袁先生还建议袁在办一个大规模的新瓷厂,使之成为工具。元宣死了,事情出了差错。"

其次,与郭宝昌同时在傅园工作的袁世凯贴身侍卫陶树德,在他的口述文章《我在北京总统府12年的经历》中,详细叙述了郭宝昌的发展历史和烧制“洪宪瓷”的一些历史细节:“他是以古董商起家的。袁世凯以爱才著称,清末袁进贤献上王公大臣的古玩字画换取升迁。大部分都是郭买的。郭入袁门下,袁任湖广总督时,与袁伟文同巡,任袁大总统。曾任文成轩,后任郭为助理秘书(主任)。郭志擅长长袖善舞,他有多年的经验,对古董的知识,辨别真假的能力.....袁世凯的帝制是他自己的,郭襄袁迢陈英烧制的洪宪瓷作为开国纪念,袁当即采纳。郭任江西九江海关监察时,负责附近景德镇的烧瓷工作。洪县瓷器的制作主要是在郭的手里。"

综合以上两条史料,我们不难判断,“洪宪瓷”的烧制方案是由袁世凯的心腹、善于琢磨“心思”的提出的,很快得到了已经有当皇帝野心的袁的同意,并很快正式实施。

“红仙瓷”的烧制机制

1915年1月20日,袁世凯正式任命郭宝昌为九江海关监。晚清以来,随着九江开埠通商,九江关的地理位置越来越重要,从而逐渐成为当时中国最重要的关隘。仅民国元年征收的税款就达开平银“857213两”。因此,这项任命对郭宝昌来说无疑是一项繁重的工作。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反映了袁对的信任。然而,在1915年初,称帝的豪言壮语甚嚣尘上之际,这样一位熟悉并热衷于瓷器科学的心腹被派往国外担任九江海关的监管官,袁的真实动机不得不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按照惯例,从乾隆八年主管陶器的官员唐颖开始,到溥仪退位,历史上九江海关监管的另一项重要职责就是管理景德镇御窑瓷器的生产,也不例外。果然,大约一个月后(三月一日),郭宝昌“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陶器监工。“三月一日,大部分农商部提交建议书,要求简派郭宝昌出任陶监,并接到批文:景德镇瓷业为国货特色,急需改善产业,保存官物,派郭宝昌出任陶监,并进行整顿,以免徒有虚名。对于这一任命,财政部和农商部给出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咸通之际,东南用兵,本镇从事瓷器的人大多冷清。几十年来,文人墨客做的产品逐渐不如从前,而文人墨客的生活用品则转向更多的洋瓷,以示奇诡。所以国货不旺,钱的消耗更差。有官窑监管,也不全是毛病。前朝景德镇窑务署主管九江官道。改革以来长期缺官,官窑被封,标本渐空,食鲁工人散半周以上。他们深怕瓷窑毁了,官的东西没了,产业竞争没了手段,税源也吃了它的亏。因此,建议请求协助按照既定的规章制度恢复窑务监督,并为整顿作出特别贡献。我们有郭宝昌,这位奉建九江关的监管人,他研究瓷器行业多年,熟悉窑务。如果孟建派这个成员担任窑监,这将有利于他可以招募工人再次整顿。"

郭宝昌

根据这份文件,虽然从形式上我们可以认为郭宝昌自1915年3月1日起按照清朝惯例正式接管景德镇窑务管理,但实际上距离郭宝昌赴江西上任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擅长长袖善舞的郭宝昌以“回省亲墓”为由,在老家待了一个多月,然后“待假期届满,五月九日启程赴九江,同日接班”。因此,严格地说,1915年5月9日郭宝昌在江西督陶是最准确的时间。此时,随着杨度《君主立宪救国论》的出版,鼓吹帝制的活动日益达到高潮。所以“洪宪王朝”开国瓷器的烧制任务也是如火如荼。为了尽快熟悉陶监业务,郭宝昌“参观窑厂,实地考察”。“在取土、炼泥、调油(这里我指的是调釉)、上漆等制瓷工作中,所有的东西都经过了详细的考察,甚至和工人、画师住在一起,从而洞察他们艺术的秘密”经过前期的认真调查研究,郭宝昌认为目前可行的方案是收回原官窑的所有设施,并在此基础上建立国家样板窑厂,以此来指导官民两业的瓷器生产。之后,他拟定了一份详细的整改方案,提交给了政务院。在收到郭宝昌的报告后,政治厅将该计划转交给农业和商业部讨论。农商部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拟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呈送袁世凯总统。最后,这份请示报告于1915年10月28日得到袁世凯的批准:“查敬德镇的瓷器全国第一,品相优良,在国内外享有悠久的历史,仅次于前。”主管的调查报告极其详细.......................................................................................................................................................................为了暂时维持现状,徐图的扩建计划可以保留原来官办的东西,将来机会来临时,还会保持保守进取,也就是监工以官窑名义提出的官窑组织的第三种方法,差别不大.........................................................................................................

从这份史料可以看出,“洪宪王朝”的官窑管理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作者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此时帝国要求改变国体的活动已经达到了高潮。1915年9月19日,梁实义已经尽力成立了全国请愿联合会,并代替筹备委员会向参议院提交了第二份请愿书,要求尽快改变国家制度。袁世凯的帝国野心已经暴露。与此同时,袁的幕僚团队为称帝活动准备的仪式也早已秘密进行。“10月下旬,在中国代表尚未选出的情况下,内政部已开始与政务院仪式中心研究仪式”。因此,这个新机构不仅继承了原清御窑厂的所有设施,包括厂房、人员、物资等,还以“官窑”的名义行使职权,成为名副其实的“新官窑”。

不久,郭宝昌起草了《洪县官窑管理办公室——陶监所章程》。为便于读者了解洪县官窑的运作制度,现将《陶监所暂行条例》转载如下:

名称:官窑收回后命名为陶监所。

职责:办公室分为郑涛和叶涛两个部门,工作人员如下:郑涛主任一名,叶涛主任一名;陶器行政部2名,陶器科学技术部2名;两名秘书和八名熟练工人。上述职员、技术人员和秘书根据其工作的复杂和简单程度分为两个分支:郑涛和叶涛。技术工人多,但现在没必要办厂。但是,好的工作是难得的,总是千奇百怪。计划挑选好的工人和聪明的孩子进行田间试验,为将来的扩张培养这种人才。就算有专门的办公室,你也可以随时去当练习生。彼得逐渐成为一名教师,他将在行业中获得许多成果,而在政府中花费很少。

类:陶郑可,对单据、会计、普通事务了如指掌;对工作制造了如指掌的陶冶客。

职权:监督并主持陶瓷事务,指挥办公室人员进行各项事务,负全责;坚持督导,主任会同下属工作人员和技术人员处理应由本科处理的事项,承担本科的责任;职员、技术员、业务主管、办理本科分配、秘书、经理、写文件、保管档案、技术员、经理、工作图纸等。

劝退惩罚:各科主任以下主管随时考核,功过之后劝退惩罚;秘书和技术人员指示主任认真检查报纸,并分别进行处罚。

经费:办公室人员及办公室实验的工资、服务、伙食每月1300元,办公室人员的服务工资列在评审经费清单中。根据列表中的实验等信息,这是学术上必须的,它在无情的地方花了很多。没有必要为了维持现状而计算成本,而且很可能无法为徐图扩展办事处,因此将其列在此列表中。预计需要3000元修复原学校和购买申请设备,这是临时费用,不是正式费用。

附则:本通则仅基于维持现状和扩大徐图的原则。组织控制应从简单到详细批准之日实施。如有未尽事宜和需要改进的地方,请随时提出进一步修改。

这本小册子是因地制宜精心制作的,体现了郭宝昌务实严谨的办事能力。1915年12月30日,这份得到农商部高度认可的宪章,以奏折的形式,正式呈送给即将成为“中华帝国”皇帝的袁世凯。根据农业和商业部,郭宝昌提出的措施,如收集和借用学校,储存各种瓷器样品和设立监督办公室都是可行的。该办公室下设两个部门:陶瓷管理局和陶瓷工业,暂设16名工作人员。所需工资和实验费用暂按每月1300元支付,修缮学校和配备两个电器需要3000元左右。这种经常性和临时性费用必须由办事处支付,在详细审查原始清单后已经核实。因此,请“皇上陛下”和“财政部照数支付所需”。1916年1月3日,政务院正式批准章程。“允许试行,账面资金全部报财政部审核备案,特发此令。洪宪元年会一元三日(政务院印)”。

陶监处批准时的正式文件原件。

显然,洪宪皇帝袁世凯批准的《陶监所暂行通则》表明“洪宪官窑”在机构设置、人员构成、经费保障等方面已经非常完备。无疑,也意味着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座“官窑”的正式诞生。

“红仙瓷”的历史影响

如前所述,我们知道“洪县官窑”确实存在并运作了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极短。即使从郭宝昌到达江西(1915年5月9日)到袁世凯去世(1916年6月6日),“洪宪瓷”的烧制时间也只有一年左右。然而“洪县官窑”虽然存在时间不长,在中国陶瓷的历史长河中只属于弹指一挥间,但作为最后一个官窑,却将中国现代制瓷技艺推向了一个高峰。近代著名文物学家、的挚友在郭去世后,对“洪宪瓷”赞不绝口,说:“最显著的成就是为襄城即位所用的洪宪瓷。项城虽然没能实现他的野心,但是你成功了。盖洪宪瓷其实是近代最美的瓷器,至今传世的还有好几种。福开森的这番话绝不是对死者的敬意的恭维,而是对他同时代人的普遍评价。比如傅振伦把“洪宪瓷”称为“一种经过精心烧制,堪比清代名品的搪瓷器皿”;张伯驹说“洪宪瓷”“胎极薄,彩纹皆美”;赵茹珍记载“洪仙瓷”的烧制“只有陶工来自景德镇,禁止使用颜料,致使所有器物都模仿顾”;邵哲民、于继门在《古今瓷器源流补遗》中对“红仙瓷”的描述是“其质细致,色泽鲜艳,不亚于干勇官窑”。

“洪宪瓷”自问世以来,因其数量少、质量好而备受追捧。1927年,日本人上田公夫在他的《支那陶瓷年代研究》一书中提到,古玩市场上的“洪宪瓷”价格比袁世凯刚去世时已经上涨了10倍以上;1935年,傅振伦参观欧洲大英博物馆时,发现这座举世闻名的博物馆里陈列着“洪宪瓷”的仿制品。“还有洪宪瓷杯二,1916年的。造型精美,画工精良,就像所谓“古”的“珐琅”一样。是假的,也是Mofa Pulas送的”。“洪宪瓷”的流行不仅在民间,也深深影响了袁世凯的后继者。“项城时代,江西有官窑,项城之亡,止矣。可惜东海荒芜了,提议稍微刷新一下提倡做些器皿,画个东海半身像留作纪念,准备200万”。后继者徐世昌、曹锟等人虽未能恢复袁世凯时代的官窑,但他们下令以后在景德镇烧制的私器,如“靖远堂制”、“延庆楼制”,无论是形制、釉色、风格,都深受“洪宪瓷”的影响。

总之,本文在前人研究成果和新发现史料的基础上,尝试从多个角度对“洪宪瓷”的历史进行考证,认为“洪宪瓷”在组织结构、人员构成、财政投入、产品烧制质量等方面都具有“官窑”的特征,是中国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个“官窑”瓷器。虽然它的存在时间极短,在中国陶瓷的辉煌历史上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但作为近代最美的瓷器,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至今被人们津津乐道。

当然,由于史料和学术水平的不足,我的书中还有很多问题,比如“红仙瓷”的产品类型,不同产品的具体特点,新的机械制瓷技术的引入对“红仙瓷”烧制的影响等等。还有很大的探索空。我希望我的书能提供一个有价值的参考,并引发学术界对相关问题的探讨。

(本文首发于《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7期,原题《洪宪瓷烧制始末考》,作者徐亮、张茂林(景德镇陶瓷大学古陶瓷研究中心)、李冯(景德镇东方古陶瓷研究会)。经论文授权转载,原标注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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