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的侯是山村小学的代课老师，在教了11年书后，她打算离开。
人们最初记住的是他的标签——从教4年，被评为“广西市民模范十大新闻人物”。但当他获奖后，感到不安。他逃到贵州继续教书，后转战云南昭通山区教书。
2011年大学毕业后，他很少考虑回山村教书，直到2020年结婚。880元的月薪难以满足实际压力，他不得不选择离开。但最难以割舍的是那些山村的孩子，他们被“落后”和“贫穷”的印象所遮蔽。很少有人看到它们的真面目:它们可以在竹林里“乱窜”，不用手套就能迅速挖出竹笋；我也会一大早到学校，骄傲地向他宣布，我卖钱赚了3块钱。
在儿童节那天，侯向本报讲述了农村孩子的出路。这背后，是对乡村教育现状的诸多忧虑:教材城市化、学生辍学、捐助乱象、学生缺乏乡村认同、乡村教师流失...
曾经，他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因为这段往事，他几次陷入了去留的困境。“我也希望有人来接我们，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多年都粘着我们，”侯说。
[以下是他的口述:]
课本里，缺失的乡村
记得2018年开春的时候，有学生来问，老师，你今天能早点放学吗？
怕我骂，他们没说去采笋。后来出校门的时候，几个同学弯下腰，把蛇皮袋翻在胸前，背了一个，慢慢往回走，我就明白了。
你不会同意提前一节课放学就去采笋的。
4月的一个星期天，三个孩子约我去。翻越一座山。孩子们在竹林里乱窜，凶得竹笋扎手，也不戴手套，很自立。不用担心无人陪伴。孩子们彼此之间形成了良好的氛围。如果他们看不到任何人，他们会大喊，所有人都会取得联系。
拍竹笋的同学本文图片均为侯微信官方账号“落泥”图片。
学生们采完竹笋后回家了。
有好几次，我特意提前上完一节课，怕迟到，他们还是要走。事实上，不管有多远，不管下不下雨，他们都要去。
赚学费是一方面，没有门路的时候，(竹笋)价格便宜，3元2斤；2019年接入后，买的人多了，价格慢慢涨起来。5块8到6块的去壳。学生很容易花一个下午，收几十块钱。
当然，更多的同学把这当成一种乐趣。有的一、二年级的学生，他们的兄弟姐妹带了几次，后来都想去。
我很受启发。为什么这个没有融入到教学中？
春秋两季，小孩子采笋卖笋，要算一算打多少斤，多少钱。我就用竹笋的元素来举例。里面有乘除法。(后来)我在和同事们一起教书的时候，也鼓励他们在学习中要用竹笋的精神。
去年4月，我上二年级数学课的时候，一个孩子拿着课本问，什么是滨江公园和操场？那个问题是调查班级学生最喜欢去哪里春游，有多少人。他们根本不懂，我也不好意思，说(我们)这里可能没有。
我发现课本、习题、试卷越来越城市化了。很多练习被描述为“高楼、电脑、汽车、超市、商场、娱乐场所、博物馆……”，很少有被描述为“田地、干农活、放牛、砍柴……”。
(后面)我会把学生生活中的例子和课结合起来。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一种自豪感和归属感。
但并不是说是农村孩子。这本教科书是用农村元素编写的。孩子们真的需要了解这个城市。我来说说。比如高铁、动车、火车的区别；城里还有一栋楼，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有好几户。孩子们根本不懂，我就画个简单的线性图，放点东西，给他们讲解一下。
学生采笋的视频被传到网上后，(有网友)表示可怜。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孩子们很优秀。每次和他们聊起这件作品，我都会竖起大拇指。
反倒是他们家，看到视频，说没必要拍这些，我们干农活的可怜。有的家长说城市好，远，大家都没文化。有时候孩子不说这些，父母的想法已经影响了他的内心，孩子可能会养成自信心。
农村孩子不容易被教，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因为出生在农村会让他们自卑。虽然大家都说农村很美，但是村民自己都不愿意回来，从山里出去的更不愿意回来。
我觉得教材也有一些影响。我是80后农村长大的。小时候教材插图比较简单，农村气息挺重的。有很多内容非常贴近生活。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很亲切，我也在其中。
把要辍学的孩子拉回来
在广西的瑶族地区，学生的辍学率很高。
2011年教第一届学生，完全空白。
我为四六级辍学的人做过很多工作。虽然退学的比其他班少很多，但是有十五个。
记得2013年春节刚过，回广西，我赶了几趟车去县城。太累了，刚停下来住校，准备休息一晚再去村里。一个代课老师告诉我，你们班有个女生，在去县城的车上，准备去广东打工。
我一听就急了。那时，只有一辆公共汽车去县城。我和司机很熟，就叫了司机，停在路边。(上车后)当公共汽车开往车站时，我和学生们正在车上工作。她刚上完五年级第一学期。我问，你想怎么工作？(她)就是不给你回电话。
我看到旁边有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她哥哥，我才明白，她哥哥春节从外面打工回来，过完年和他姐姐一起打工。我也跟她哥哥说了，你妹妹(想)继续读书。但是打不通也没用，很失望。到了车站，我下车往回走。
上班，回来很时尚，挂耳机听音乐，说外面的世界多好。再加上家乡的落后，她更愿意去外面看看。(但是)她才小学五年级，晚工作和早工作差别很大。更有甚者，有些女生确实因为工作早而早生孩子，很可惜。
如果你辍学了，你很穷，家里有困难，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你的大哥大姐都要上班，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我会)和家长沟通。这么小就工作太辛苦了，在外面很容易被欺负。多读书，学东西快，至少工资高一点。
但是很多劝说都没有用，父母还是没有意识到读书能带来的改变。另外，当地的学生也没有通过读书起到表率作用，没有什么震慑和引导。
到了第二年，教学经验丰富，厚着脸皮上各种课。我在教第二年的时候，除了语文和数学，还教音乐、美术、体育和书法。家访，(就)跟他们干农活，顺其自然。每周五去(学生)家。
2012年，侯跟随学生走了2个多小时的山路进行家访。
侯常亮帮助学生做农活和清除玉米田里的杂草。用锄头难以挖掘的草必须用手拔除。
从第二届到初中没有人辍学。还是靠言传身教，你在当地的努力被学生和家长看到，对孩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这两年基本没有孩子小学辍学。首先，学生的学习(条件)好很多，不用交学费，还有国家免费的营养餐。一些贫困家庭有补贴。
但是初中会有辍学的。农村教育，初中是最难的部分。
在我们来云南之前，这里没有学校，学生也不知道什么是上课铃。他们以前从未玩过，也从未升起过国旗。老师不知道课后应该休息多久，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那时候学生都不在一起上课。他们住在两个村民家里，中间有一定的距离。三个老师，四个年级，一五六十个学生，怎么混下去？有一个班(仍然)在放羊。教学质量怎么才能好？
所以他们基础差，小学没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即使到了初中，我也无法理解和学习。条件刚刚好。家里有手机有信号，杂念多了，静不下心来。
这两年扶贫有一个重点，就是义务教育阶段，在这个阶段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回来读书。但是不管你怎么努力，还是有一些人不愿意来。
今年初三有一个(学生)。他父母在外工作。他拿着手机，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有时会爬进学校打篮球。你问他，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他不想读书。如果你没教过他，说什么都没用。不像你教过的，如果你再调皮，说点什么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捐太多只能带来伤害。
教书的前两年，很多学生家庭都很穷。我在广西收集了笔，笔记本，球。但当时物流差，快递只能送到县城，邮政只能送到镇上，而且还有30多公里的山路。
周末去县城取快递。需要一整天，有时候赶不上公交车，还要在县城待一晚上。每次坐快递，吃饭住宿交通都要花一两百块钱。只要服用三四次，每个月880元的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
后来我也没养，就自己去买了。反而用的钱少了。
甚至有人捐赠内衣、内裤、高跟鞋、超短裙等。很多山村老师跟我说，这些衣服是花了时间、精力、金钱换来的，但是没用。
真的吓到我了。(后来)如果有人找我要我的教学地址，我会在后面说明:请不要公开我的教学地址，以免有人不事先咨询我就捐东西。
物资和衣服的捐赠一定是最多的。2019年冬天，学生收到4笔捐款，都是冬衣、手套、袜子、帽子，没有被我们克扣。公益组织对接相关部门和领导，直接开着车去发放。我们不接受，但也无法拒绝。
现在尤其是短视频时代，我们到处去拍，哪个学生吃的最差，穿的最差，房子最破。把视频拍下来，然后拉个横幅发到网上，让网友们摸不着头脑。粉丝“蹭”起来，不是为了教育，是为了捐款。说白了，所谓的“爱心人士”把不要的东西换成垃圾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孩子是真正有天赋有力量的，不仅仅是靠捐赠。捐款太多只能带来伤害，会(让孩子)产生依赖，加重一些认知——外面好像什么都有，自己的乡镇什么都没有。
一些公益组织做宣传，会有一句话，希望你好好学习，走出大山，但是没有后一句话。出了大山之后，别忘了家乡。没听说过帮助家乡的。整个(社会)意识，包括农村教育，一直在说城市好，农村不好，对孩子影响最大。
很少有人能真正把捐赠和乡村教育结合起来。
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倡导:只有付出并得到回报，我们才有尊严、力量和自信。我们在云南教书，除了书，不收任何通用(资料)。现在书很多，背后的重点是如何带孩子累积阅读。
侯的妻子雷，也是他的同事，把亲人捐赠的课外书从山下带回了山上的学校。往返需要三个多小时。
上海有一个基金会也有类似的想法。它授人以鱼，而不是给人以鱼。2022年1月，校长与基金会联系人多次讨论，给每位优秀学生奖励一头猪。
我还特意问了一些同学，他们回家的时候(之后)有没有喂过小猪。同学们很乐意的回答，可以！
优秀学生的小猪
这个奖励是对优秀学生的关心，可以帮助学生家庭，也可以激励其他学生。(而且)这个奖励会升值，但不一定要放在那里才能升值。它需要后期的工作和付出来养小猪，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也是扶贫和农村教育很好的结合，引导孩子就业。
我也可以分享一件小事。一天，我在学校走廊吃早餐。一个一年级的男生提前来了。他拿着三块钱，仰着头，骄傲地告诉我:“你看，老师，昨天下午放学，我去收钱花，赚了三块钱。”那种自豪感是通过劳动获得的。如果你从外面捐3000块给他，那是不行的。
从农村回到农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站在领奖台上。
我的家在湖南的一个小山村。小时候，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我妈妈病了，我爸爸不能去上班。我家三兄弟每年交学费，父母都要借。如果他们不借那么多，就得给老师校长说好话。先学习，再慢慢补。我哥初中辍学供我读书。
侯的父母和他的家人
像我小学，教学点是个老祠堂，破破烂烂的，没有窗户。冬天非常冷。学了一年，祠堂都快塌了，就像一个破旧的房子。我会在这个(同学的)家学习一个学期，那个家学习一个学期。读完四年级，我就去镇上读书。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家乡很重视读书。高中的时候，我哥觉得我英语差，就给我买了复读机，让我多听英语。我爸妈也希望我们考上大学能有一个好的未来。那时候在我心目中，读书就是离开农村，不做农民。而且我上了大学之后，肯定是想去江浙找工作的。
这种意识真的是教完就反了。大学期间，我通过新闻了解到，(一些)偏远山区的教育落后于我童年时代，这很不容易。我选择教书的主要原因是我小时候读书不容易，想花一两年时间为西部山区的孩子们做点事情。
两年，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不会花太多钱。
教书之初，家里人不反对也不支持。后来他们看到我发的一些动态，觉得太辛苦了。他们希望我去城里工作。2013年7月，我完成了两年的教学，下定决心去深圳工作。
我离开大山的那天，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期末考试回家了，很多学生都来学校给我送行。当我上车时，我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当我挥手告别的时候，同学们一起唱起了《再见》，我的眼泪“哇”的就下来了。一些学生也在哭。
我后悔了。我的选择错了吗？我看着学生们在车里离我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
雷和学生们在雪地里玩。
在深圳工作后，不时有同学联系我，希望我能回去。我爱不释手。工作了两个多月，攒了三千多块钱，辞职回去了。
2015年，教学工作还可以。我被广西媒体报道，被评为“广西市民模范十大新闻人物”。当时拿了这个奖心里很忐忑。偏远山村有那么多优秀的老师，坚持了那么多年。与他们相比，我什么也不是。这个奖让我和老师的关系有点尴尬。另外，我在农村长大。面对聚光灯，我不自信，害怕那些东西。
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我再次离开广西，避开媒体，去贵州毕节教书。学校很偏，之所以能办起来，就是老校长的作用。98年的时候，他已经是镇上的副校长了，但是看到家乡没有学校，就回村里请了两个当地的初中老师当老师，从5个学生开始，一家一家去劝学。我听了他的很多故事，很受启发。
我去教书的时候，已经有700多名学生了。
你教书的时间越长，你对家庭的亏欠就越多
(老师中)教两年的时间比较长，大部分是半年。一开始在广西教书，把代课老师都甩在后面。
事实上，大部分老师都会想办法去县城。他们在家乡的学校当老师，但他们把孩子送到县城，一些村干部也是如此。没有错，但是从乡村教育和乡村振兴的角度来看，确实是悲剧。
我在贵州完成两年教学后，教育部一次性给学校招了8个老师，学校不缺老师。于是2017年8月底，我去了云南昭通的一个山村小学，那里缺老师。2019年我们(学生)人数很多，一五六十个学生，想再找一个代课老师。正好当地有个学生大学读完了，还没出去找工作在家，就过来问了一下，工资也就800块，但是他不同意。
我记得很深，有一次县里通知我和另一个代课老师去培训。我们抓了一辆面包车，里面有三个男生，都是刚从上海浙江打工回来的。当我们谈到这个地区时，他们都说这里不好，他们不想回来。
网上很多人说山村缺老师，一人一台电脑一部手机，5G就能解决。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教育可以通过网络解决，尤其是孩子。怎么可能呢？
全国有一个项目，选了四个县建立网络给孩子们上音乐和艺术课。打开互联网后，(我看到)同学们坐在那里，看着一部剧，又看了一遍，很迷茫。乐理和乐器的一些知识很难理解；这件艺术品，带着城市孩子的气息或者家庭教育的潜移默化，已经有了一些认知基础，这是农村孩子比不了的。
几次都没有效果，所以没有实施。其实线上课对乡村老师的要求更高。不理解，就无法组织学生更好的听课，也无法与在线老师互动。
整个农村教育非常矛盾。本来农村教育是为农村造就人才的，结果反而“留下”了人才。农村孩子读书的目的是离开农村，走出大山，整个社会意识(也)去城市才算成功。
我们提倡的不是要他们留下来。农村的孩子确实需要走出大山，但是我觉得不管去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家乡。
我的一些学生最后还是回到了农村，比如第一届的同学，幼师，他们还在读大学，有时候跟我说毕业后想教书。
我也在挣扎。我教书的时间越长，我欠家人的就越多。2014年春节，家里出钱装修房子。父母出钱，兄弟出钱。我没有付钱。他们没有责怪我，但我觉得很对不起自己。
我第一次当老师的时候，只想着两年。当我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想好回归的日期。但是结婚后，有时候爸妈会说，你也要为孩子着想。住在山村里不方便。
2020年11月，侯和他的妻子选择在学校拍婚纱照。
之所以现在会接受采访，是因为农村教育真的太难了。我需要通过媒体公布我所知道的，让更多人关注。就算以后不教书了，我也会做这种公益，重点是乡村教师。
农村最缺的就是优秀的老师。(不然)教学楼再高，硬件设施再好，也只是一堆水泥。我也希望有人接我们的棒，但我不希望你像我们一样坚持这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