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六月二十四日电。6月24日,新华每日电讯发表了一篇题为《周晓峰:最好的方法是深入你想表达的生活》的报道。
在军营中长大的周晓峰,从小就与文字结缘,从此一直行进在写作的道路上,从未偏离。写散文,曾获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等文学奖项;第一次尝试写童话,第一部作品《小翅膀》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和中国好书奖。她还帮张艺谋找到了电影的选题,担任了《山楂树之恋一秒》、《金陵十三钗》、《归来》的文学策划。
作家周晓峰录制了《全民阅读课》。
从散文集《鲸鱼歌唱》、《像候鸟》、《幻兽之吻》到童话《小翅膀》、《星鱼》,似乎周晓峰的作品打开了“动物世界”的大门:从宠物鼠到流浪猫,从长臂猿到鲸鲨...她开玩笑地称自己的三部曲为“他们”在她看来,写作是对一切的好奇,观察动物丰富了她的人生阅历。
周晓峰的散文集《他们》三部曲,如《候鸟》、《幻兽之吻》和《鲸鱼之歌》。
她更喜欢使用复杂的句型和微妙的隐喻。当记者问“你觉得自己像什么动物?”周晓峰回答说:“我可能有孔雀的虚荣,大象的冷静,猫的灵巧。我也希望有长颈鹿的高度,鱼的安静,变色龙的自我保护。”
离开电影策划和文学编辑的岗位,回到全职写作的周晓峰感到“如释重负”。她总说“我特别怕让别人失望”,但写作只需要真实的自己。写作中有焦虑,有乐趣,有“虚荣”,她总是和文字在一起。“文字与文字碰撞,会产生优美的音乐——就像最安静的掌声,我能听到。”
保持开放的心态去了解一切,你会收获灵感的礼物
草:你的散文和童话创作充满了奇思妙想。你的创作灵感通常来自哪里?
周晓峰:许多人认为灵感是突发奇想的火花。突然生成,仿佛人天生就有火药,在远处一个小火花就能点燃熊熊大火。年轻的时候,觉得灵感是有神秘物质的东西,储存在脑子里;现在,我觉得灵感在于扎实的生活观察和知识积累。灵感从何而来?最好的方法是深入你想表达的生活。
比如我写的《星鱼》,里面天上的星星掉到海里变成了鲸鲨。这种优雅冷漠的生物根本无法和你交流,很难产生灵感。所以我住在水族馆里,每天观察它。你会有一种直观的感觉,你会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巨大的水族箱变成了水晶球,我变成了一个缩水的孩子。不经历这种颠覆性的反转,就不会有直观的感受。也许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答案是什么,但只要你坚持下去,有这份好奇和渴望,尊重生物的优雅、神秘和美好,你就会得到灵感的回报。保持开放的心态去了解一切,它会给你带来写作的灵感和起步。当你积累了足够多的生活素材,你甚至不需要想象力——生活中奇妙的想象力是你体会不到的。
草:你不仅住在水族馆,还在动物园志愿写作。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这个经历吗?
周晓峰:我写《你的善良看起来像个馊主意》的时候,我住在长隆,每天跟着那个扛着药箱的兽医。这个经历特别有意思。我现在还想去,一点都不会累。
有一次,因为园里的马生病发烧了,兽医去准备输液,把我自己留在了马厩里。马棚很高空很宽敞。站在中间的人,两边都是比你高很多的生物,会感到一种特别的“恐怖”,根本不敢往前走。我一直觉得马很优雅,但是它们的牙齿那么大,牙龈那么红,连喷射的声音都让我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很微妙。你认为看到会害怕的动物会让你吃惊。比如盯着白虎的眼睛看,一开始会很恐怖,但是渐渐的有一种虚幻的美会征服你。只有独自面对,亲身经历,才能发现与常规想象大相径庭的东西。
草:为什么需要这样的沉浸式体验?
周晓峰:你和写作对象的关系是由远及近的,因为写作要尽可能地靠近写作对象,最后就变成了一种“占有能力”:当你“成为”的时候,所描述的状态就是正确的。写《星鱼》的时候,我坐了四个半小时运输扇贝的船,在一个岛上住了一个星期。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用强制探索。只有亲自走一走,哪怕只感受一点点,也能得到一些启发;如果没感觉,我就放心了。我觉得我什么都没错过。我还是喜欢用愚蠢的方式去实现我写作的每一个细节。
好的童话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缓释胶囊”
草原:星鱼包含了童话、生命教育、对海洋环境的思考,承载着复杂的内涵。写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过小读者可能不容易接受?
周晓峰:这可能和我常年写杂文有关,这几年才转向儿童文学。我曾经排斥儿童文学,认为它充满了简化的智慧和生活逻辑。后来,我的观念变了。我认为一个好的童话能够经得起时间的稀释,仍然保持和释放它的能量。它就像一个缓释胶囊:年轻的时候看,以为是一个解释,一个方向;长大后再去读,你会发现它有着丰富的解读可能性。只是那时候“味蕾”有限,尝不了那么多。
希望我的童话作品,即使被家长和大人看,依然有效,有趣,有意义。我很反感大人叠话,装“幼稚”。当你假装矮小卑微的时候,就不再自然,所以你不能告诉你的孩子,自然的才是最好的。这种态度包含了一种傲慢。在你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成长和走向未来是必然的;但是到了青年和中年,还能回到童年吗?不一定是这样的。你成长的每一步都强化了你的知识和“自信”,这可能是回归“纯真”的障碍。我理想的童话不是教你一句口号,而是和你一起面对生活的丰富和复杂,提出自己可能的和想象的答案,并愿意在其中倾听别人的理解。
草:你有没有心目中接近理想的儿童文学作品?它应该具备哪些品质?
周晓峰:这还是安徒生的童话。一个好的童话,在短短的篇幅里,经得起反复的误读、领悟、回味、共鸣。它可以一点打击你,渗透你的方方面面,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影响你。这些都是特别感人的力量。
草原:从写散文到写童话,这种转变的契机是什么?
周晓峰:我曾经是一个儿童文学奖的评委,发现儿童文学里面有特别好的作品,本质上很幼稚。还有一些作品好像是在用面团堵我的喉咙,我特别反感。我当时说,我也可以写儿童文学。后来《人民文学》杂志出了一期儿童文学专刊,让我兑现了承诺,让我有了小翅膀,完全出乎意料。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害怕黑暗。我觉得这么多孩子都怕黑,所以我写了一本书,献给那些怕黑的人,和那些童年怕黑的人。我写了一个很善良的小精灵,专门给小朋友送噩梦。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但是小翅膀没办法。这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他怎么样?如何面对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我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困境。这个问题不会在童年结束时解决,它可能会持续你的一生。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都是在童年时提出来的。
这本书写得很顺利,意外获得了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我收到了很多积极的反馈,所以我有动力继续写作。
草:自从有了小翅膀,你好像打开了和小读者交流的通道。
周晓峰:我印象深刻。有个妈妈跟我说,看了小翅膀,她的孩子一夜没怎么睡,想像小翅膀一样保护别人。我很感动,这对我是很大的启发。
每个人都曾经是个孩子。只要你不忘记童年的热情、迷茫、好奇甚至是淘气,就不需要表现得像个孩子。真实的展现你曾经是个孩子,面对世界的心。这才是和孩子真正有意义的交流。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一辈子坚持天真无邪而不被毁灭,那其实就是一个人生的童话。我很感谢小读者们,和孩子们的互动让我重新学习并保持了对世界的浓厚兴趣。
对于一个真正要求自己的作家来说,很难一直满足于自己
草:你的散文几乎拿过所有大大小小的散文奖。有人认为你的写作开拓了散文的边界。写了二十多年的散文,你对这种文体的认识有变化吗?
周晓峰:我认为散文是一种特别庞大的文体。我从小就写散文,从来没有厌倦过。散文的边界太大,我根本接触不到,但我自己对散文的理解却在逐渐打开。
有人觉得我的散文像小说,后来发现可能更像电影。从画面感,到叙述的悬疑,甚至是有意的离经叛道的设计,我都学到了很多。在散文中加入一些前进中的动荡感和突如其来的颠覆感,让散文本身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让我觉得特别奇妙。我没有扩张我的领土。我只是从自己的小院子往前走了几步,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
草原:你的散文创作和童话创作是如何相互影响的?
周晓峰:散文写作就是要努力发现自己,更勇敢更真实地呈现自己,说真话。这种对现实主义的需求,让我在写童话的时候,不愿意写一些自己不放心的东西。我不想给我的孩子讲一个阳光的世界——这不是一种保护,充满了危机。当你告诉他世界上有晴天也有雨天的道理,他就会有欣赏雨景的闲情逸致,有在雨中调皮捣蛋的自由,有生产或购买雨伞自保的时间。我特别愿意尽可能把散文的真实带入童话。我想告诉我的孩子,人生有喜怒哀乐,有胜利,有挫折,努力不一定会成功,可能只会增加成功的几率,但你也因此考验了自己的可能性。
童话需要情节的推动,需要人物的理性,需要场景感,这些促成了散文的肌理变化,有血有肉,有呼吸,更生动的质感。两者互相帮助,虽然每次换台我还是感觉到换台的难度。但后来我意识到,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左右腿的支撑力可能不一样。一侧眼睛可能视力较好,另一侧较弱。我接受这种不平衡。
草:你是不是故意给写作设置难度和挑战?
周晓峰:我觉得一个真正要求自己的作家很难一直对自己满意。自鸣得意的作家,有时文采斐然,有时却因为过度自恋而失去判断力。那种闭门造车的自以为是,对一个作家的前途是极大的侵蚀、威胁和可能的毁灭。这个时候,你要不断地做出选择,不断地审视自己,甚至批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