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多少亿男人

大堰河2022-08-24  26

他揭开1.6亿中国男人的痛 今年4月,纪录片《秃然发生》

大火悄悄地烧了起来。

它是全国首档关注男性脱发的纪录片,

迄今为止,已有超过2700万观众观看了该节目。

主角何润锋,是一个资深出镜记者,

同时,他也是一个脱发的新人。

片子以他的自救为主线,

他展示了如何咨询专家,了解行业内幕,

又如何卧底植发培训机构,

并和各种脱发的人交流困惑和经验。

何润锋走访了全国各地的发友们


在2021年的卫健委报告中显示,

目前,中国有2.5亿人受到脱发的困扰,
其中约1.6亿为男性。

片中形形色色的男性发友,
便是这群人的缩影。

他们第一次“向公众展示了他们的弱点”,

有人在妻儿面前从未脱下过假发,

有些人责怪父母遗传了“脱发基因”,

有人为了追讨1000个毛囊,
跟植发医院打起了官司……


我国目前有2.5亿人脱发,假发成为解决困扰的方式之一

这是一部充满黑色幽默的纪录片,

全片一反常态,萦绕着女声的旁白,

男人被盯着看很有趣,

我们采访了亲历者何润锋,
“男性脱发背后的性别意识,
很值得被讨论。”

自述|

编辑 陈星 责编 倪楚娇


何润锋曾作为出镜记者奔走在新闻现场,从不顾及头发

这部纪录片的诞生是从我的故事开始的。

我过去是一个出镜记者,以前跑过战地,奔走在各大新闻发生地的现场。我是从来不管我的头发的,也没时间想要吹一个怎样的发型。

2017年,我去日本做了福岛核电站核泄漏的调查。摄影师跟着我,有个飞机座位一直对着我的后脑勺。发现不对劲,发量稀疏。

从那之后,身边的人、同事、同行的摄影师,也隔三差五地来提醒我:“小心一点,你要脱发了。”我越发地重视起来,也察觉到我的发量真的越来越少。


转行做节目主持人后,采访现场变得很有仪式感,图为采访诺兰和比尔盖茨

后来转行做节目主持人,采访现场变成了有仪式感的演播室。我的形象也是西装革履,旁边还有个化妆师和发型师,所以又有一个人提醒我“注意你的头发”。

我一直以来有一个认知,报道的公信力和仪表的体面是有某种关联的。你见过国内哪个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和记者,是光着头的呢?即使脱发,也会戴假发。头发,似乎成为一个衡量仪表是否体面的重要因素。


过去的几年,我尝试过一些应对措施,试过用防脱洗发水,也去看过医生。出差、旅行,行李箱里永远带着发粉、梳子和发胶……

2021年初,我无意中向导演组提到我想植发。当时我们讨论了很多关于脱发的感受,他们对我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惊讶。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上真的好像有认知上的差距。

大家一拍板,不然就拍一个植发的纪录片。

从去年10月开始,连续拍摄了三个多月,去过北京、廊坊、成都、上海、郑州、武汉等地。在里面,我不仅是脱发的当事人,也是纪录片的创作者,去探访全国各地被脱发困扰的男性发友,以及背后的行业。

有一位在河南的袁先生,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位。

他从19岁开始就害怕在公共场合脱帽。采访时,他总是背对着镜头。

有一次下大雨,他的帽子丢了,就穿着雨披去公司。因为帽子丢了,他跟领导请假回家。领导问他为什么要披着雨披,他不敢说因为自己没有头发,问他为什么要请假,他也不敢说,是因为要回去找帽子。

一个朋友去他家做客,一个朋友出去了,他一个人在家,门还没锁,终于可以摘下帽子了。没想到门突然开了,他吓得把被子裹在身上。一转身,发现只有一阵风把门吹开,他躲在被子里一直哭。这个细节深深刺痛了我。

最后促使他改变的是,家里一位长辈的去世。在葬礼上,他发现自己戴着的帽子成为一个阻碍,只能把帽子反着戴才能披麻戴孝。他下定决心找朋友东拼西凑借钱做了植发,头发长出来不少,可面对我时他还是戴着帽子。

采访前,他反复跟我们确认是否会保护自己的隐私。他用一句话承认了自己所有隐忍的痛苦:“我向公众展示了我最薄弱的一点。”

发友大多只愿意模糊出镜

朋友其实很隐蔽,只愿意和同病相怜的人说话。纪录片的同事花了很长时间潜伏在各个论坛和贴吧,通过各种线索留言和朋友联系。我去见了朋友,对此一无所知,以防有任何预设。

有一位武汉的大学生,他给女孩告白。因为脱发,女孩血淋淋地拒绝了他:“你自己心里有数。”可他给自己填了个词 ,“你自己心里有点x数”,他打心底里先把脱发的自己否定了。

有一个朋友和他的父母关系崩溃。他说他脱发是因为基因不好,他甚至为自己的基因感到羞耻。有些人甚至想自杀。这让我震惊。

发友罗林川,在妻子面前,24小时都是完美形象

罗川先生,你脱发22年了。在妻子面前,他24小时都是一个完美的形象。无论睡觉还是洗澡,他都不摘下假发。他和别人交流时,很少用“假发”这个词,而用“发片”。

羞耻感、自卑、焦虑、心虚都是发友中比较普遍的情绪。但当中,也有看起来是已经“走出来”的发友。


李闪光,他是一个B站up主,他非常开诚布公地分享自己脱发的故事,甚至呈现自己不戴假发和戴假发的一个前后的对照。看到他戴上假发后的样子,网友留下的评论都是赞不绝口。

他处于危急状态,看起来活泼而平静。

但我跟他聊天后,我会存疑,我觉得这种坦然后面,还是有隐患的。如果他需要靠跟自己的粉丝互动,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取一种认同和信心的话,一旦这些东西改变或者消失了怎么办?


发友朱志彬,可能是全中国第一个数毛囊的人

还有一个发友叫朱志斌,可能是中国第一个数毛囊的人。

原本医院承诺要给他种3500根毛囊,他做完手术之后,认为手术不太成功。他自创了一种“井字数毛囊法”,发现医院只种了2000多根毛囊,于是把医院告上法庭。

和《秋菊的故事》、《我不是潘金莲》一样,他这几年拿着一大摞投诉材料在法院、监管部门、第三方检测机构之间来回跑。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毛囊变成了他的执念。或许我们会想象他的故事很极端,但接触下来,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在这里面受到了极强的一种挤压,才对毛囊那么执着。

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感觉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所有的挣扎和纠结背后,都是一种成因复杂的“不自信”。

一位发友正在接受植发手术前的咨询

2021年最新数据显示,每六个中国人中就有一个人脱发,总共有2.5亿中国人有这个问题。这么大的人群催生了一整个围绕“脱发”的行业,所以在拜访了朋友之后,我也去拜访了这个行业。

比如假发村,我总在想象,假发村到底是怎么样?我就到了河南许昌的假发村,进了村就一路走一路问。

我看到一个正在加工假发的作坊,几个大妈老奶奶在那里用一些传统的工具梳理假发。通常情况下,我们在商店里看到几万块钱的假发,但它们来自这里。

当我看到满屋子都是假发的时候,也看到了背后一种庞大的社会情绪。


除了假发,“植发”被很多人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找到了好头发网的创始人徐峰老师,他算是脱发圈的“老炮”,也是我入门植发行业的领路人。

他给我看了很多吃药治好脱发的病人的照片,给我讲了很多植发行业的内幕:“今天植发的盛行是社会和机构在贩卖中焦虑的结果,很多实际上不需要植发的人都去植发了,这和医疗的本质是脱节的。”

采访的一位行业人员坦言:植发后可能会变“小龙人”

他给了我三个警告:

第一,毛囊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取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弄坏一些。一小时要取1500-2000个毛囊,其实成功率不高。

第二,把毛囊取出来种在前面也有风险。

第三,植发后,可能会变成小龙人。


植发其实属于医美领域,目前市场里边,主要分为公立医院和民营机构这两类,他们的运营驱动力和沟通过程都不大一样。

我们采访的北医三院,是知名的公立医院,整个流程和求医是一样的。

我接触到的谢祥医生一年前也做了植发手术,很严谨。他告诉我,即使成功种植,也需长期用药维持 ,不然,头发该掉还得掉。

公立医院不会急于劝你做手术,也不会向你承诺成功率。但是你可以在首诊的时候就看到主治医生,他会一直跟随你的诊疗过程,直到你做手术的那一天,他也是同一个医生。

民营机构里边,它是一种商业逻辑在运作。它会跟你签合同,跟你一些承诺,保证95%以上的毛囊成活率,甚至有打折。

一般你去咨询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护士和咨询师,他们会给你各种仪器分析你的毛囊萎缩程度,要种多少根头发,然后一起算价钱。主治医生一般是手术前不见,咨询师大概也不会出现在最后的手术台上。

民营医院的咨询师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植完发,再做个眉毛,年轻五岁没有问题。”在民营机构里,自己更像是一个消费者,前后的检查、养护,流程更多。

哪个好哪个不好,其实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影片中我货比三家,但得出的结论并不适合使用。其实都是因人而异的,需要我们亲自比较。毕竟植发是非常慎重的选择。

我们都知道一台植发手术,它实际上是由4~6个人的小团队去完成的,你的手术成功与否,不仅仅取决于给你主刀的医生,还要看整个团队是否专业。

很想知道如果植发会面临怎样的风险?

是否像很多新闻报道中的那样,做植发手术的工作人员并不那么专业?这是否是普遍现象?以及这些不专业的人,他们会流向哪里?


准备卧底植发培训班

我们找了个植发培训班去卧底一探究竟。

这是一个学费为3800元,为期3天的植发速成班,电话里的人介绍,前两天学理论,第三天实操,零基础包教包会。

在我的印象中,预设培训班很可能像传销一样,会把所有手机收起来锁起来集中培训。环境特别恶劣。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组织者见到我们,连身份证都没看,全程没有问我们之前有没有学过医,有没有从医资格证,在微信上转了学费,就能学。培训班所在的地方还挺富丽堂皇,甚至提供咖啡、水果。在上课的过程中,还可以随时用手机拍。


我们本来是准备用隐匿型摄像机拍摄的,后来发现 人人皆拍的时代下,课堂上每个人都会拍照录像,所以就用手机拍摄了全过程。

理论培训第一天,讲师一个上午就把植发的知识给炸了。学生们要把非常密集的知识点记下来,我的笔记本上写满了。

下午就开始给我们推销,告诉我们,参加这次培训班的学员,可以以非常优惠的价格在他们机构进行医美,如果能拉来2、3个人,还会有回扣。我才明白,这其实是培训班的真正目的,不仅是要开拓客源,并且要开拓下沉市场


用萝卜片练手

第二天,我们开始着手。讲师给每人两个萝卜练手,用来模拟植发。顺便普及一下提取毛囊的仪器,然后卖给我们。

我们还有一个在手术室里,观摩植发手术的机会,在一个不保证彻底无菌的环境下,躺着一个打了麻药的志愿者。当医生老师在取毛囊的时候,忽然一个女学生伸手想去看一眼机器,把医生老师都吓了一跳。还有一个学员,几次地在那里抠鼻子。

整个医疗环境充满了不规范。看到每次取一个毛囊头皮都在流血,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靠谱吗?

最后,甚至要我们在志愿者头上动刀!每个人需要亲自动手取2个毛囊,一共有19个学员,一共要取38个毛囊。


学员一个一个地上去取毛囊,

直到最后,医生点了何的名,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当时学员都一哄而上,但是我很纠结、抗拒这件事,直接给人提取毛囊,给人种头发,我没有这个资格去帮人做。直到最后,医生点了我的名字,我只能硬上。我取了钻头,努力了接近3分钟,哆哆嗦嗦地,终于取了1个毛囊。

这是我在植发行业的最后一天。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神奇。

这个纪录片有一个独特的设计。

影片中有两个视角,一个是我的视角,一个是导演组的女性视角。《秃顶发生》的女性叙述者,其主体一直是第二人称“你”,以女性的口吻审视男性朋友——“我同情你,怜悯你,是淫荡的代名词……”

女性长期作为一个被凝视的对象,外貌、身材的焦虑经常发生在女性身上。但同样的,当出现外貌焦虑的时候,男性也成为被凝视的对象。

在很多影视文学作品中,很多人都会把“猥琐男”刻画成脱发的形象。这样的社会认知逐渐固化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成为一种审美标准。

发友张建宏

张是农村的一个小伙子。28岁时,他在网上征婚,经过30多次相亲,还是失败了。他求婚的视频被很多人嘲笑。可能他根本没有这么强的认知,说我的头发可能影响了我的另一半。

后来得到一个植发机构的免费赞助,植发成功,也顺利处了对象。可是好景不长,女朋友跟自己处得不好,悄悄走了。之后他还在不断地相亲,但是这回别人嫌弃的不是头发,而是因为啤酒肚、身高等别的问题。

张也许是这股洪流中最弱小的一个,被审美标准和社会话语推着走。

我们采访认识的朱玮,他是一个程序员,他选的方式就是光头,他觉得那样就是帅的、酷的。他跟我说:“为什么你都这么成功了,还要去在意自己的头发?”


上海光头协会,每个成员都很坦然

我在上海遇到一群秃头协会的外国人。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麻烦。他们对我说:“你是记者,就应该有打破这种偏见的勇气。”其实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也希望自己能打破这个规则,但是你要置身其中太难了。

我们的故事都不一样,但又都一样。这当中不仅仅是一个自我认知的问题,还是一种在社会观念裹挟下的自我认知。

影片当天上线,有网友表示“有趣的灵魂最重要”。

但实际对许多人来说,外表的体面,它是某一种精神力量的枢纽,这个问题解决了以后,他能够很大程度上去解决自己的自信心不足的问题,生活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脱发的患者很多,但大家又仿佛是社会的少数派,被边缘化。归根结底,还是你能不能接受一个脱发的自己。

很难告诉自己不在乎。就像我,即使我愿意拍这个节目,我还是会担心拍摄时镜头里我的头发太细。也许,当我表达我的关心时,我可以变得更加冷静。

转载请注明原文地址:https://juke.outofmemory.cn/read/1316023.html

最新回复(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