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文|余光中
来源|明报月刊(1987年10月)
原标题《如何提高英国华人？——论汉语的常态与变态”
编者按:最近有一个关于汉语是否已死的热烈讨论。事实上，余光中先生几十年前就在思考这些问题。
今天的中文，各个地区不一样，但共同的趋势是累赘和生硬。比如中文原来说“所以”，现在很多人喜欢说“因为这个原因”；原来是说“问题多”，现在很多人喜欢说“问题多”。
对于这种化繁为简，以愚代巧的趋势，如果不及时警示，我们的汉语将会越来越差，地道汉语的原有美德，简洁灵活的语言生态将会面目全非。
我英语学得不好，但汉语学得不好，或者说，我学得不好。汉语西化不一定是问题。但缓慢而适度的西化甚至是必然趋势，巧妙的西化可以相得益彰。但太快太强的西化破坏了中国人的自然生态，就成了恶性西化。
欧化句式的几种表达方式
01
现代汉语也表现出了这种病态，喜欢把简单明了的动词分解成“通用动词+抽象名词”的短语。目前最流行的通用动词是“使”和“使”，恶势力大到几乎吃掉了常规动词的一半。请看下面的例子:
我们学校的校友为社会做出了巨大贡献。
昨晚的观众对客座教授反应热烈。
我们对国际贸易进行了详细的研究。
4.心理学家在老鼠身上做实验。
不考虑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这样的语法越来越西化，因为汉语原来的动词被分解成了上述繁琐的短语。前四句可以分开说:
1.我们学校的校友为社会做出了巨大贡献。
昨晚观众对客座教授反应热烈。
我们已经详细研究了国际贸易。
4.心理学家用老鼠做实验。(或者:心理学家用老鼠做实验。)
02
在英语中，词类相同的词往往用and连接:比如，男人和妻子，你和我，来来回回。但在汉语中，类似的场合往往不用连词，说“夫妻”、“你我”、“前后”就够了。
同样，在汉语中，一长串相似的词可以不加连接地并列:比如“东南西北”、“金木水火”、“礼乐射御书”、“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包括在内。中国人从来不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任何说那种话的人都会让人发笑。同样，中文只说“思前想后”和“谈今昔”。
然而，最近，和的意识已经潜入中国，到处造成恶作剧。例如，在政治民主化和经济自由化的发展道路上，台北显然比北京起步更早，步伐更快，从而产生了更深、更广、更实质性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的理念、行动、范围和对象...
“他”这个词破坏了汉语生态，因为汉语里没有这个用法。如果这里一定要用连词，只能用“and”而不能用“and”。
03
英语中介词的使用远比汉语重要，它成了英语的润滑剂。英语不及物动词带介词往往成为及物动词，如look after，take in。
介词短语也可以用作形容词或助词，如有需要的朋友，就说它在最里面。所以英语离不开介词。
中文不完全正确。“扬州十中，嘉定三屠”这两个词组不需要介词。他们不得不用英语来代替。
“欢迎王教授今天来给我们做一次学术报告，讨论与环境污染有关的各种问题。”这样中性的开场白随处可见。
“about”和“About”大概是用得最多的介词了。“关于文革的各种事情都不可思议。”"今天我们讨论台湾的交通问题."“你看过他的申请了吗？”在这些句子中，“大约”和“关于”完全是多余的。
“关于”有好几个表亲，最流行的是“因为”。这个词在现代汉语中经常使用不当:
1.因为秦末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英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往窗户里看。
因为家境贫寒，他不得不辍学。
英语强调形式上的逻辑性，喜欢解释事物的因果关系。中文不完全正确。“清风徐来，波澜不兴”，这当然有因果关系，但汉语只是以语境为自明。
04
英语的副词形式对汉语没有伤害，但是已经开始了。比如这句话:
他煞费苦心想出了一套好方法。
2.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半天。
3.每个人都煞费苦心地唱着他们的民歌。
“苦”字开头的三个成语都是动词，但助词末尾的“地”字却降为副词。这样文章还是清晰的，只是语法上主客体明确，谈从属关系就太死板了。如果把“地”字删掉，换成逗号，既摆脱了主客关系，语气也更灵活。
有时这样的西化副词短语太长，比如“他知道他不能做什么，但他去赴约了”，就要把“地”字删掉，换成逗号，以放松句法。
目前滥用最多的副词是“成功”。有一次，我不该为入学试出这样一个作文题目:《国父诞辰随想》。结果十个候选人中至少有六个说“国父孙中山先生成功推翻满清。”副词“成功”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既然推了，翻了就是成功，为什么还要重复呢？同样，“成功发明相对论”“成功游过直布罗陀海峡”都是胡说八道。把“成功”加在世间万物上不累吗？
05
形容词用在白话文里，好像离不开“的”，根本就没有不带“的”的句子。在白话文里，“的”字已经成为形容词不可磨灭的尾巴，它至少会出现在这些场合:
1.好，好，我来了。是的，没问题。
2.来看看这壮丽的日落吧！
3.你的钢笔干了，先用我的吧。
4.和西湖的内湖和外湖一样，里芒也分为大湖和小湖两部分。
5.他当然别有用心。你不去是对的。
现在形容词有了新的格局，就是用有学术特色的抽象名词来修饰。这里还有几个例子可以证明:
1.这是一项非常难的技能。
他不愧是一个热情的人。
恐怕找不到太专业的词。
现在的白话文，不知怎么的，几乎都是前装修，后装修好像不知道。比如一般人会不假思索的说“我看到一个长得像你哥的人”。但很少有人会说:“我看到一个长得像你哥哥的人。”
06
由于汉语动词不能西化，一般人只能写出“我们要开始比赛了”这样的句子。问题不严重。动词西化的危机有两个结局:一是简单动词被分解为“弱动词+抽象名词”的复合动词，如前所述。与其说“一架客机坠毁，造成98人死亡”，倒不如说“一架客机坠毁，造成98人死亡”，真是拐弯抹角。
在另一端，采用被动动词的语气。所有及物动词都来自给予者，到达接受者。因此，用及物动词描述一个事物有三种方式:
1.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2.新大陆是哥伦布发现的。
3.新大陆被发现了。
现在西化的趋势是在可以用主动语气的情况下改成被动语气。请看下面的例子:
我不会被你的话吓倒。
2.他被怀疑偷窃。
他的观点不被人们接受。
他被提升为营长。
5.他不被允许进入学校。
这些话很生硬，违背了汉语的生态。事实上，我们可以按如下方式回复到主动语气:
1.你的话吓不倒我。
他被怀疑偷窃。
他的意见没有被所有人接受。
他被提升为营长。
5.他没有被学校录取。
汉语西化有明有暗，但范围在扩大，现象越来越明显，相当加速。本文仅对名词、连词、介词、副词、形容词、动词等洋务病做一点分析，希望读者能举一反三，知道该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