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
2020年,21岁的文科生李坤仪正在读1982年出生的金智英,当时他质疑小说中描述的“男孩优于女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在审视自己成长经历的同时,也在思考性别这个概念是如何成为一种“无意识”的。
那一年,李坤仪决定和南开大学的三位校友一起做一项关于中小学教科书中性别平等意识的调查。研究对象是2016年批准的部编教材:包括1至9年级语文教材18本,7年级下册数学教材18本,语文教师教材1本。这些教材经批准后已在全国使用。
在他们的研究中,他们发现了性别刻板印象的许多细节。由于最近在讨论“教科书插图”的话题,我们发表几位同学的研究成果和想法,希望能提供一些启示。
2020年1月,我在读小说《生于1982年的金智英》。在感叹女性社会处境和生活现实的同时,我注意到小说中的一些细节:“为什么学校一定要让男生排第一?为什么男生总是第一?一切都从男同学开始,好像男生优于女生是天经地义的事。”
文学和理论的学习让我有了思考文本细节的习惯,而身为女性让我对性别问题天生敏感。我不禁在想:在我的成长和教育中,有没有类似的性别“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时组织大学生创新创业培训项目的时候,我和另外三个同样关注性别问题的同学聊了聊他们最近的想法。在导师的建议下,我们把目光投向了义务教育的教材。【/br/】我们有一个共识:青少年阶段是三观塑造的重要阶段,而中小学生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所以学校教育在观念塑造中起着重要作用。我们把它分成两部分——老师和课本。老师因人而异,教材比较统一。因此,我们将选题定为:中小学教科书中的性别平等意识研究。
研究的第一步是仔细阅读文本。时隔多年,当我们抱着探讨性别问题的心态去读义务教育的教科书时,读出了不同的含义。
教科书是如何影响孩子的性别观的?我们发现,在课本中,男生外向活泼,女生内向安静。就能力而言,课本上往往显示男生比女生更聪明、更有能力。
系版一年级上册数学P63
系版一年级上册数学P99
通过统计教科书中男女的职业,我们发现男性多为军人、科学家、工人,女性多为教师。
其中,我注意到一段文字“美丽的颜色”。这篇文章主要讲述了居里夫妇经过艰苦漫长的工作发现镭的故事。摘自《居里夫人传》,法文原版于1937年出版,左明澈1984年翻译版入选该部编写的教材。
八年级语文第一册P42
在居里夫人生活的时代,男女之间的工作范围比现在更明显。脱离当时的环境来批判“男人的立场”“壮士之作”这些词,是比较苛刻的。但你看着看着就会觉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对于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来说,这样的话很容易给人一种心理导向:职业选择与性别有关,男人有男人的职位,女人有女人的工作,玛丽·居里这种又重又累的工作是男人的专属。
我不是要声讨几十年前创作的作品,但是老师可以在课堂上解释一些单词和句子吗?
课本没改之前,我2年级就学了这篇课文。仔细回想,当时教室对这段话的理解是玛丽·居里巨大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态度上的无私,丝毫没有提及性别偏见。
像这样带有性别刻板印象的例子有70多个,我们只在调查的教科书中发现过。
我们想知道,在教科书等外部环境的影响下,中小学生对性别的印象是怎样的?所以我们在天津的三所小学和一所中学发放了425份问卷。
调查问卷显示,女生未来的职业选择集中在教师、护士、医生、画家和记者,而男生未来的职业集中在警察、消防员、运动员、宇航员和士兵,这正好与课本上的插图相呼应。
语文P37,第二册,二年级,部委版
我们还发现,被调查的教科书对家庭中父母形象的刻画相当刻板,如“严父慈母”,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分工模式。
教育中的“男性凝视”是如何产生的?
教材不是一成不变的。2016年9月起,该部编写的教材投入使用。之前我小学初中的时候还是PEP。对比两版教材,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变化。
《羚羊的木雕》是一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文章。初中喜欢看故事。《羚羊的木雕》的情节引人入胜。当我发现它被编辑和编辑时,我不禁后悔了。
后来偶然看了《羚羊的木雕》(人教版选时编辑)的原文,发现文章中有一处调整在于人物性别。主角“我”是女生,而我的好朋友的性别在收录到人教版时是一个叫“万芳”的女生,而原文是一个叫“万方”的男生。
对比原文和课本上的性别变化,不禁让人疑惑:初中课本上塑造男女友谊是不是不合适,需要改成两个女生之间?
我曾经和初中的语文老师聊过编辑版课文的改动。他提出了一个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编辑版的《木兰诗》中,淡化了花木兰女扮男装的过程,突出了女性的传奇和责任感。当然,这并不是原诗的改变,而是教学重点的偏离。
老师的教学书给出了教学设计的参考意见,设置了三个教学环节:看花木兰的英气;看木兰女儿的情态;花木兰是怎样的英雄。
这是教学中一个受欢迎的变化。然而,很少有教师注意到教学中的性别观念问题。在我们的问卷调查中,只有20%的老师注意到教科书中的性别建模存在一些偏差,10%的老师仍然认为“男生比女生脑子转得快”。回想我的中学时代,身边有很多声音。
我们试图探讨为什么在青少年性别观念的塑造阶段,教科书和教育中会有那么多的性别刻板印象。追根溯源,传统文化中有“男尊女卑”、“男女有别”等思想,这种性别印象是持久而深刻的。
但另一方面,如今性别问题如此受关注,教科书中的性别偏见又有些令人费解。
我们注意到,有学者发现,从主编到总编辑共有7名成员,5男2女,拥有主导话语权的主编是男性,副主编中有一名没有出现在全部12本教材中(沈瑞,刘泉华。教科书中性别问题的分析与研究——以课改后苏教版小学教科书为例。
正因如此,我们也很好奇部编教材的编辑团队。后来搜索发现主编是男性,小学教材主编4人,3男1女。在中国教研网给出的编审语文教材专家组名单中,参与编审的有8人,其中男性5人,女性3人。这也可能是教科书在选择和编写时对男性视角的一种解释。
我们在项目研究中试图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却发现既空笼统又俗套:无非是在教材中引入更丰富的两性形象,以提高教师的性别教育专业素养。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教材编辑团队以男性为主,很难避免男性的逼视。
我和一位高中语文老师聊到性别教育的时候,她指出了其中的困境:“课时就这么多,你得先完成教学任务,到了初中也可以这样。”在教学和考试的压力下,教师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去甄别教科书中的性别刻板印象。
目前,中小学正在进行素质教育改革。希望在改革下,学生能接受正确的性别平等教育,摆脱教科书和教育中隐藏的性别偏差。我觉得变化也在发生。
到底什么是性别平等?
在做项目的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思考性别这个巨大的问题,也注意到了自己在自我成长的回溯中所忽略的细节。我是1999年9月以后出生的。按照规定,我要晚一年上小学,也就是2006年9月份开学。但是,那时候很多人都提前入学了,奶奶却不同意。给出的理由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但也能品味出别的意思:“一个女生早上在学校年纪小,容易被欺负。”偶尔想起来,不禁会想:如果是个男孩呢?
高中在文科班。因为班里男生少,所以有句口号:“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口用。”这个口号在高校依然适用。另一个贯穿我学生时代的现象是,只要男生和女生走得近,就会被哄成“八卦”。到目前为止,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纯粹的友谊还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话题。
性别刻板印象,或者说性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进入我们的无意识,成为既定的东西,就像美丑香臭这些概念一样。
在学习课本的时候,有时候会陷入一个思维怪圈,想知道自己在性别问题上的思维是不是走了极端,想知道什么是性别平等——是不是女生穿的是裤子而不是粉色?
语文P28,第二册,三年级,部委版
显然不是那样的。
项目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翻出了一个更早的聊天记录,一下子走出了怪圈。
在项目立项之前,我们几个同学就已经讨论过,有必要在研究中加入男性视角——男性是如何看待性别平等的?
况且我们四个中有三个中文专业,在文本解读和问题思考上难免相似。为了拓宽思路,我尽量找其他学院的男生合作。然而,在我大致描述了项目后,有男生质疑这是“女拳”。我当时并没有关注,但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不要武断地把性别问题等同于“女拳”,接受和包容多元的性别观念,不要因为性别而有不必要的限制,保持对性别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或许才是性别平等的路径。
(作者是南开大学文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