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2022年第10期封面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侯娟|北京报道
2022年5月20日，北京白领张寒收到了男友送的礼物。那是一双网购的阿迪达斯运动鞋，“另一双越南制造！(越南制造)”她在朋友圈说。
就在刚刚过去的4月，越南制造业交出了一份相对不错的成绩单:2022年第一季度，越南GDP达到921.75亿美元，同比增长5.03%，高于同期的中国(4.8%)、新加坡(3.4%)和韩国(3.1%)，而亚洲传统制造业大国日本第一季度GDP环比下降0.2%。
这得益于越南外资企业的增长。外资企业在越南是如何管理生产的？随着劳动力成本越来越贵，越南制造业的优势还能保持多久？
两双耐克鞋，一双越南制造。
2010年之前，对全球体育产品最经典的描述是，如果任何一个消费者在耐克或阿迪达斯的商店里选择了一双运动鞋，十有八九会是中国制造的。
自2010年以来，中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体育用品生产国。然而，外资企业如耐克的服装生产约1/3来自越南，耐克的核心鞋类产品依赖于越南的供应链。2020年，耐克的全球采购来自12个国家的122家工厂，其中越南的53家工厂占耐克鞋类产能的50%以上。另一家运动产品公司阿迪达斯40%的鞋子由越南代工厂生产。
最经典的事件之一就是2021年越南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大部分工人选择离开工厂回家。2021年8月中旬，耐克和80多家美国鞋服企业致电拜登总统，称越南鞋服行业的健全直接影响了美国鞋服市场。
“耐克、阿迪达斯等运动品牌发展的逻辑是这样的:作为全球最大的运动服装品牌，耐克在美国从事IP开发、产品设计、RD等高附加值工作，而产品生产则由美国以外的数十家独立合同制造商进行。例如，鞋类产品由这些制造商在全球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近200家鞋厂生产。聪明的外资企业一般会选择劳动力成本低、配套设施完善的地区，比如美国的耐克、洪都拉斯，亚洲的越南、印尼等地的工厂进行代工生产，然后将产品销往北美、欧洲、亚洲等主要市场。”北京国际贸易中心研究基地首席专家赖阳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赖阳认为，对于服装鞋帽、纺织等劳动密集型产业，越南在东盟中优势突出。第一，人工成本便宜，大概是珠三角人工成本的一半。“我们去越南考察，发现越南工人月薪(包括加班费)不到3000元，长三角和珠三角都是5000元一个月；其次，越南出口退税顺畅，税率和中国差不多”。
资料显示，借鉴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越南大部分工业区都对外国投资者提供“五年免两年减半”的税收优惠。此外，越南的优惠政策还包括对用于形成固定资产的货物免征进口税、增值税季度申报、其他投资信贷优惠以及免除土地租金。越南成功吸引了一批外国投资者在越南设厂，其中包括一些服装和鞋类的著名国际运动品牌。
根据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的数据，越南已经发展成为出口美国的鞋类和服装的第二大供应国。耐克，Gap等。纷纷在越南设厂，而在电子行业，三星、英特尔、LG等外企也相继设厂。
根据越南统计局的数据，2022年前三个月，美国仍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出口额约为252亿美元。其他主要海外市场是中国、欧盟、东盟、韩国和日本。从出口商品结构来看，加工工业商品占89%，其他商品为农林产品、水产品和矿产及燃料商品，分别占6.9%、2.7%和1.4%。
越南河内一家工厂的工人正在生产运动品牌服装。
外资工厂的“中国干部”
那么，越南的外资工厂是如何经营的呢？
2022年春节后，来自福建的林茂介绍他以前的两个同事去越南工作。林茂曾经在江苏太仓的耐克工厂工作过，基层管理经验丰富。
2019年，林到越南同奈省宝源鞋厂打工。越南鞋业巨头宝成、丰台、宝源是耐克、阿迪达斯、彪马的代工厂，在越南大城市里遍地开花。
“越南不大，云南省面积和我们差不多。它也分为南方和北方。南方是我们熟悉的胡志明市、平阳省、同奈省，主要是中国、韩国、日本企业设厂的集中地；是北方的电子制造业，三星位于越南北部的北宁市。据说中国有富士康那么大的大厂。海防还有一个制造业名城，也有很多中资企业，包括电机行业的龙头卧龙电气，还有中国最大的气囊制造商华懋科技，韩国的LG也在那里。”
林茂在越南工作3年了，是一家小鞋厂的厂长，管理着近百人。这一次，他回国招聘。两个以前的同事，一个会是自己工厂的副厂长，一个会是其他工厂的厂长。
“很多鞋服企业都是台资的。大家的文化都是儒家的，管理理念也是一样的。尤其是现在，越南制造正在向中国制造学习。我们很多中国人在这里要么是管理岗位，要么是技术骨干。”林茂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2019年，外交学院史教授带着研究团队从北到南对越南进行了深入研究。他走访了越南的主要工业省份和工业园区，参观了近20家各种规模的企业，从高科技到低技术，从跨国公司到当地的小工厂。
在走访这些企业时，我发现来自中国的基层管理和技术骨干被越南称为“中国干部”。
“不管是什么样的企业，只要从内地搬到越南建厂，管理层大部分都是从中国大陆带来的中国人。”如前所述。
资料显示，中国企业进入越南是在上世纪90年代。经过几十年的经营，“中国建筑”和“中国家电”在越南早已形成品牌效应，尤其是中国大量的基层管理人才，支撑起了大量的越南制造质量。
“这很像我们改革初期，台商、港商在中国当厂长。中国干部不仅在越南承担了技术冲锋，而且在当地工人不具备生产技术能力时，依靠中国干部进行培训和指导，帮助他们培养成熟工人，扩大规模，发展壮大。”北京国际贸易中心研究基地首席专家赖阳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越南制造也变得越来越贵。
越南优惠的税收政策和廉价的劳动力吸引外国公司在这里投资，但这些外国巨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来越南三年的林茂发现，越南的房价正在飙升，尤其是最近关于李嘉诚在越南投资房地产的消息传出后，胡志明市的房价翻了一番，其他省份的房价也在上涨。
“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招工难。虽然国内报道说越南有廉价的劳动力和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但实际上越南和其他所有国家一样，也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经历了大起大落。”林茂告诉记者。
2021年，由于越南疫情，很多公司没有如期完成年度任务。据越南当地媒体报道，2021年越南同奈省约有1.4万名员工罢工。原因是很多工厂没有按照承诺发放年终奖。当时，数万名员工堵在每个工厂门口的路上，导致交通瘫痪数小时，需要警察维持秩序。
据了解，越南工厂一般规定，工龄超过一年的员工可以领取一到两个月的年终奖。但去年的疫情也让企业倒闭了好几个月，很多企业都没有发年终奖。更致命的是，越南不少中小企业受疫情影响，7个月就有近8万家倒闭。
劳动力成本方面，越南的最低工资几乎每年都保持一定的增长速度，越南的制造业越来越贵，企业不得不面对成本的计算。
2022年4月，美国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在一次演讲中说:“为了支持将供应链转移到许多受信任的国家，创造‘友好离岸外包’——从而继续安全地扩大市场准入——这将降低美国经济及其受信任的贸易伙伴面临的风险。”
耶伦资料图
美国贸易代表凯瑟琳·泰(Katherine Tai)在4月份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我们必须实现关键大宗商品供应来源的多元化，以确保我们不会在下一场危机中感到恐慌和绝望。”
美国历任总统从奥巴马、特朗普到现在的拜登，都不断提出制造业能够回归美国的希望。事实上，墨西哥、土耳其等地从几年前就因为来自欧美的地缘优势，成为欧美产能和订单转移的热门目的地，也成为越南制造的主要竞争对手。
“产业链的国际分工有四个阶段。第一是我们进不了产业链，第二是我们进了低端产业链，第三是我们挤进了高端产业链，第四是我们追求的产业链主导权。中国现在是第三阶段，要追求第四阶段。越南刚刚挤进来，做了简单组装。目前越南的制造业还处于低端阶段。随着土地资源和工资成本的上升，利润越来越薄，当地政府将不再鼓励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设厂。”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应采访者要求，林茂为化名)
(本文发表于《中国经济周刊》2022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