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虎嗅商业消费群体
作者|黄
标题|视觉中国
字节996引发的离职潮正在席卷抖音伦敦的员工。
6月9日，据《金融时报》报道，抖音中国管理团队与伦敦员工之间关于加班和繁重工作的冲突正在发酵成一场离职潮——暴风眼主要围绕抖音在伦敦新成立的抖音商店业务团队展开。
伦敦一家抖音商店的员工说，“这项工作一大早就开始了，晚上直播结束后要立即提交一份‘反馈报告’。此外，经常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与中国同事联系”；也有员工抱怨，“公司定的KPI高得离谱，而且是完不成的那种。在内部，没有完成KPI的员工会受到邮件谴责和批评。”
虎嗅了解到，自抖音在伦敦开展抖音店铺业务以来，伦敦当地团队据报道已离职20余人，约占项目员工总数的50%。对此，抖音表示，各项制度都遵循了当地的法律法规，对于部分员工和媒体反映的各种问题，已经进行了自查。
96卷不动欧美工人
抖音伦敦员工的离职只是抖音店铺生意引发的诸多冲突的一个方面。
今年早些时候，当抖音欧洲电子商务主管约书亚·马(Joshua Ma)访问伦敦的抖音商店时，他要求员工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他还在一次会议上说，“作为一个资本家，我认为公司不应该提供产假。”
虽然抖音第一时间在全员邮件中表示，马书豪已被正式调查停职；然而，这一言论还是引起了伦敦员工的强烈愤慨。要知道，英国作为发达国家，不仅有明确的产假政策，还有30周的带薪假期。难怪伦敦抖音商店的员工抱怨“抖音的企业文化与英国文化背道而驰”
对此，前抖音伦敦办公室负责人评价字节996的工作机制称，“这种企业文化真的是‘有毒’，员工和企业的关系是建立在恐惧之上，而不是尊重。他们不在乎员工累不累，因为这是个大公司，你随时都可能被换掉。”
事实上，字节跳动在输出996工作机制时不仅在英国遭到自我批评，在社交媒体上也有美国员工的类似抱怨。抖音美国总部位于洛杉机，独创的企业文化主张为员工营造“快乐、有趣、多元化体验”的工作氛围。然而，一名美国员工在离职时的内部备忘录中写道，“字节跳动对待员工的方式与其倡导的企业文化背道而驰。”
除了工作时间长、工作强度大，抖音裔美国员工抱怨最多的就是周末频繁加班。甚至有一位前美国员工表示，“抖音工作期间，平均每周有85个小时的会议，需要额外的时间来完成工作。”
在国外实行如此高强度的会议时间，真的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吗？就国内互联网职场现状而言，一些互联网公司左奔右跑，就是为了打通业务的盈利模式，然后再搭进去更多的投资人；BAT等大厂商花费大量精力在“部门墙”和眼花缭乱的会议报告上。
抖音前高级产品经理梅洛迪·楚(Melody Chu)在Medium的一篇帖子中说，她不得不在晚餐时间与中国同事多次通电话，她无法陪伴她的丈夫。这种情况如此频繁，以至于这对夫妇去看了婚姻顾问；而她的体重急剧下降，所有她想做的事情，包括陪伴父母、关注心理健康，都让位于抖音。
“如果我知道去抖音要花这么多钱，我肯定不会接受这份工作(2020年6月)。”梅洛迪·楚写道。
在山景城工作的抖音前工程团队负责人Lucas Ou-Yang曾在推特上写道，“在这种压力下，与他一起工作的10名产品经理在入职约一年后全部辞职，因为他们必须跟上中国同事的步伐，根据他们的日程安排工作。”
事实上，中国巨头在崛起的过程中，逐渐养成了“效率先于品牌”的成长惯性(先以成长的方式做大量，再清资让后来者无法快速跟进，最后强化品牌心智)，字节跳动也不例外。
自2012年成立以来，字节跳动一直保持着大小周的工作传统，以此每年挤出近20个额外工作日——员工在公司的鞭策下长期处于高工作量和压力下，以保证高效的业务执行。
在《谁感动了年轻人的周末》中，Ta将这种现象总结为，“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现在的人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被异化了。一方面，人们可以认识到个人只是庞大资本机器的一颗螺丝钉；另一方面，抵制工作制也不现实。”
正如风险投资公司Basis Set Ventures创始人兼管理合伙人蓝雪琪所说，中国科技行业的竞争远比美国激烈。“显然，没有人愿意工作到凌晨两点，但如果员工不工作这么久，他们就无法生存”。她还强调“这是了解中国文化时会错过的背景”。
而且很多大厂都试图通过“圈养”来最大限度的缓解员工的矛盾。一位曾经在大厂工作过的资深HR对虎嗅说，“三餐营养餐、下午茶、零食无限量供应，基本娱乐设施齐全。10点以后，出租车费报销。单身年轻人在这样的职场环境下只需要加班就能挣钱。如果换成其他公司，这些破东西谁来赔？说白了就是一群进不了大厂得过且过的人，担心大厂里目标明确的年轻人。”
甚至，加班逐渐异化为大厂和员工“双向选择”的结果。一位字节跳动人力资源部门的前员工告诉《财经》记者，有跳槽意向的人中只有不到10%的人愿意加班。更多人忽略加班要求，更看重字节工作经验和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薪酬。
至于字节跳动，其增长速度甚至吸引了腾讯的注意——2016年营收仅60亿元，2021年成为全球独角兽，年营收约3680亿元，相当于日入超10亿元。单从营收规模来看，已经成功跻身国内互联网公司前三。自此，移动互联网完成了旧BAT的领域重塑，从两个超级大国的三足鼎立，到新BAT(字节跳动、阿里巴巴、腾讯)之间的角力。
问题在于，即便国内大厂的员工在96、007年驯化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但字节跳动生硬地将国内的工作机制和管理方式输出到欧美市场，难免会遭遇“自我撕咬”——毕竟在欧美，人们习惯于将工作和生活区分开，很少在节假日工作。
这也是中国企业出海时经常犯的“老问题”，即明显低估了业务本地化所面临的壁垒。因此，无论在英国还是东南亚市场，抖音店要想成功，必须充分尊重当地的工作习惯和文化差异，才谈得上“安家落户”。
攻击电商，抖音流量失败？
从表面上看，职场文化差异只会导致本地团队的动荡。事实上，这很难掩盖抖音电子商务业务在欧洲的衰落。
作为英国抖音店抢滩欧洲的跳板，字节跳动曾寄予厚望——根据eMarketer公布的观察数据，2020年英国线上实体零售额全球排名第三；然而，据科技媒体TheInformation上个月报道，抖音在英国的电子商务业务表现并没有达到预期，商品的直播交付甚至没有在当地引起太多关注。“他们提供大量补贴，帮助商家低价销售商品，还贴水，但最终营业额很少。”
一位在亚马逊年销售额过亿的中国卖家告诉晚财经，抖音电商是抖音早期的电商，最大的问题是消费者没有养成在抖音消费的习惯。他们在亚马逊卖3C和厨具，在抖音和抖音卖配件。至少目前来看，有时Tiktok Live Studio比Tiktok更受欢迎，但转化率很低，很多用户不知道自己能买到什么。
当然，抖音店的销售策略也极大地影响了业务推广——抖音店会直接从英国和中国的廉价制造商那里进货。例如，抖音商店上有一款模仿戴森Dyson Airwrap的美发工具“Dyson dupe”，其价格仅为14英镑，而戴森正品的官方零售价为450英镑，以至于戴森呼吁抖音尽快处理这款“假冒产品”。
此外，一名为抖音商店工作的员工表示，抖音对Lookfantastic、欧莱雅和Charlotte Tilbury等知名品牌进行大折扣的营销方法让品牌所有者感到不适。“这种模式在英国行不通，因为英国是一个不同的市场和生态系统，但管理层不听，拒绝做出改变。”
从流量策略的宏观角度来看，抖音在欧美和东南亚的用户覆盖和渗透率都是领先的。2015-2016年，亚马逊掀起了全球开店潮，从北美、德国到英国，从站点到站点的扩张，相当于从高纬度账户覆盖到其他维度的小账户。现在，抖音正在复制这条道路——通过争夺用户的屏幕时间，间接侵蚀电力供应商的市场份额。
例如，仅在2021年，字节跳动就相继在欧洲市场推出了海外电商平台Fanno(这个项目的内部代号是麦哲伦XYZ，定位接近“欧版拼多多”)和独立站Dmonstudio(专注时尚女装的B2C独立网站)，这是两条完全独立的电商业务线，来自抖音。
仅从两家公司与抖音的拆分就可以看出，字节跳动对跨境电商的布局野心是基于抖音的流量反馈，成长几个独立的电商品牌，而不是将所有海外电商业务捆绑到抖音，以分担单一产品面临文化差异和区域政策不确定性时全线业务关停的风险。
“字节推这样的业务，相当于拿国内最稀缺的垂直电商经验去打国外最好的部分。国内垂直电商，尤其是服装品类，因为阿里的原因，至今没有一个放量成功的案例。SHEIN能成功走半线下+自营工厂路线，没有直接的字节供应链，显然不太可能做到。”一位研究跨境电商的人士告诉虎嗅。
2022年2月11日，字节跳动关闭了独立站Dmonstudio(主要经营时尚女装的B2C独立网站)，该站主要专注于欧洲市场。这一动作被解读为抖音跨境电商在欧洲的收缩，也被认为是娱乐流量向垂直电商流量转化的“失败”。
胡嗅嗅的作者《底层观察者》进一步分析，“字节跳动只是完成了人与信息的匹配，而SHEIN完成了人-信息-商品-供应链的全链条匹配。所以SHEIN的先进性不仅仅在于分配信息和商品，还在于分配生产力，消费互联网+的产业互联网。”
再者，相比抖音在算法和内容上的优势，跨境电商显然更加复杂——供应链、货源、物流甚至线下门店都需要扎实的经验积累。
“直播电商供应链和跨境电商完全不同。直播电商以定制为主，尾货加工。跨界基本上是拿货选或者自研，字节有点想当然。”一位欧洲跨境电商卖家告诉虎嗅。
等于说抖音生态中源源不断的娱乐流量短期内无法在电商市场快速建立优势，尤其是在独立台盛行的欧美市场。即使与Tik Tok电商在中国发展的确定性相比，跨境电商面临的本地化运营、供应链、地缘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差异，也远比业务本身困难。
#我是虎嗅商业消费群副总监黄，关注娱乐、社交、游戏、影音等领域。业内人士交流微信:724051399，新闻线索也可以发邮件给huangqingchun@huxi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