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记者白于]编者按:“在美国，你经常听到人们说，‘我爱中国人民，但我恨中国政府。’但是仔细想想，这是一个非常不合逻辑的说法。"美国著名中国事务观察家、全球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名誉董事彼得·沃克近日接受了《环球时报》记者的专访。他结合自己80多次访华的经历和感受，驳斥了美国国内对中国的诸多偏见。在疫情爆发前的15年里，沃克几乎每隔一个半月就要访华一次，这让他对中国的发展和治理有了细微的观察和深刻的理解。为了促进中美两国的相互了解和共同发展，他还写了《大国竞争与合作》一书。谈及对中国产生偏见和误解的原因，沃克表示，在两极分化非常严重的美国，声音最大的往往是最极端的声音。就连曾经说过“虽然中国不是美国的盟友，但可以是美国的朋友”的美国总统拜登，也必须坚持对华强硬路线，否则在政治上很容易受到攻击。
“在美国，最大的声音往往是最极端的”
环球时报:为了呼吁中美消除误解、弥合分歧，您在2019年出版了《大国竞争与合作》一书。英文标题有三个关键词:“强大”、“不同”、“平等”。这本书出版于特朗普政府对华发动贸易战、中美关系陷入低谷之际。如今近三年过去了，你如何看待美国国内的对华氛围？
沃克:首先，我们需要回顾历史，才能明白美中关系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我觉得在特朗普任期之前，美中关系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双方也有过关系紧张的时候，但总的来说，两国的基调还是比较积极的，贸易往来也很活跃。成千上万的中国学生来美国留学，没有种族暴力，双方都没有太激烈地批评对方。然而，这一切都变了。为什么会这样？还记得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川普一直试图妖魔化中国为新冠肺炎的来源国，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病毒来自哪里。特朗普在一次演讲中也给这种病毒起名，比如“功夫病毒”。可以说，他是故意制造这种紧张气氛，转移人们对他抗疫表现不佳的注意力。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特朗普还用各种词汇指责中国，比如“中国不是民主国家”、“中国人民不高兴”、“中国窃取了我们的知识产权”等等。结果，多亏了互联网的加持，美国变成了一个“咬所有人”的国家，很少有任何对话，也很少呈现事实和道理。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只想简单粗暴地听一个“短、平、快”的回答，比如“中国是共产主义国家，真烂”等等，而没有人愿意耐心听别人解释为什么真实的中国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现在情况越来越糟了。中国和俄罗斯是开放的伙伴。如果你在美国，每天晚上都会在电视上看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和“俄罗斯暴行”的新闻。很多人把中俄绑在一起，所以中国成了“坏(国)”。虽然没有做任何支持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的事情，但中俄之间的贸易还是和过去一样。
环球时报:为什么拜登任期内美国对华态度没有像一些分析人士预测的那样有所改善？
沃克:了解了以上背景，我们就更能理解为什么美国和中国的关系没有改善。很多人希望情况能变好，但拜登总统上台后，担心任何对华不够强硬的言行都会被媒体解读为“对华软弱”。大约10到15年前，拜登曾说，“中国虽然不是美国的盟友，但可以是美国的朋友。”我想这才是他真正相信的，但是现在，他必须坚持路线(对中国强硬)，否则很容易在政治上受到攻击。
沃克资料图
环球时报:按理说，美国的精英、知识分子和政治家应该帮助公众培养对中国的正确认识，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到处宣扬和炒作“中国威胁”。这种情况是怎么产生的？
沃克:有几个原因。首先，美国已经成为一个两极分化非常严重的国家。在一个两极分化的社会，而不是平衡温和的社会，最响亮的声音往往是最极端的声音。
在美国，媒体的目标是销售他们的报纸或在电视屏幕上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所以他们只发布人们想看的内容，而不是真实的内容。在这种背景下，如果美国大多数人都认为“中国是威胁”，那么媒体就会一直报道“中国是威胁”，即使事实依据并不存在。美国媒体不是为了教育人，只是说人们想听的话，政客也是。
至于攻击中国的政客，他们对中国几乎一无所知！如果你问大多数美国国会议员关于中国历史的问题，或者问他们:“你能告诉我儒家价值观的精髓吗？在过去的2500年里，为什么这个价值对中国至关重要？”他们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然就会回答:“啊，那是孔子学院，间谍！”这个回答真的很可笑，但是对媒体卖报和政客当选有帮助。这就是现实。美国大众生活在这样一个喧嚣的时代，但在这个时代，他们不想花时间去了解中国的真实历史，以及中国人眼中最重要的东西。
“中国让世界受苦”是废话
环球时报:您曾80多次访问中国。基于这些亲身经历，你认为过去十年中国发生了哪些变化？
沃克:大约20年前，我开始和中国做生意。任何像我一样经常访问中国的人都会对这里基础设施建设的巨大变化和工作效率的提高留下深刻印象。在我看来，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美不同。美国是一个对立的政治体系，我们有两个对立的政党。当入主白宫的人、政府和权力发生变化时，我们的战略方向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另一方面，中国从中国共产党的长期执政中受益匪浅。
在我看来，中国政府拥有不可否认的、非常强大的人才储备。在儒家价值观下，最优秀、最聪明的人总是想为政府服务，而不是做生意。然而，在美国，最优秀、最聪明的人更想做生意和赚钱，而不是为政府服务。在中国，中国共产党(CPC)，尤其是党的最高层，是由受过高等教育、经验丰富的人组成的，正是这些人做出长期投资决策。所以中国在能源产业和芯片、可再生能源等尖端技术上，有十年二十年的长远规划。然而，在一个政党不同、政策方向不断变化的治理体系下，这是很难实现的。
中国人也很有执行力。在写《大国竞争与合作》这本书的时候，我和很多参与制定“五年计划”的中国人聊过。可以说每一个计划的执行都是彻底的，既有自上而下的过程，也有自下而上的过程。各行业、各省之间相互协调，各方面遵循共同的方向、目标和关键绩效评价指标。所以，当我们看到中国人取得强劲的经济增长和科技进步，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了相关的工作，投入了资源，并最终实现了目标。我认为中国在过去十年取得了惊人的进步，这种势头将会持续下去。当然，也有挑战。例如，新冠肺炎疫情带来了新的问题，供应链正在发生变化。但我相信，最终，中国将能够像过去一样，以非常高效和务实的方式处理这些问题。
环球时报:美国对中国最大的误解是什么？
沃克:我觉得一个最大的误区就是“中国人不幸福”、“中国人受压迫”。这不是真的。西方人愿意相信这一点，因为“共产主义”总是与“苏联”和“不自由”联系在一起。但是中国的共产主义和苏联的共产主义有很大的不同。在中国，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经验丰富的人权衡决定并做出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决定提高了中国人民的生活质量。
这就是我写《大国竞争》的原因:我看腻了西方媒体上关于“中国人不幸福”“中国人没有自由”的叙述。无论我走到哪里，我总是遇到快乐的人。他们感到自豪，他们的生活水平正在稳步提高。中国正在从大宗商品的生产和出口转向更成熟的先进技术，人们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变化。美国有句谚语:“笨蛋，问题是经济！”1992年，当克林顿和老布什竞选总统时，他们的竞选团队用这个短语暗示老布什领导下的美国经济陷入了严重衰退。这表明经济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在中国不也是这样吗？
另一个主要的误解是，在美国你经常听到人们说，“我爱中国人民，但我讨厌中国政府”。但仔细想想，这是一个非常不合逻辑的说法，因为根据国际民调，中国人对自己政府的支持和信任程度几乎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的人。认为“中国政府没有为中国人民服务”是一种误解。显然，中国政府一直是为自己的人民服务的，否则，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不会像现在这样提高得这么快。我觉得中国人民很幸福。他们为什么快乐？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相反，美国人的口碑是“中国制造了新冠肺炎”，“中国让世界受苦”。这个现实让我很郁闷，因为我所掌握的所有第一手资料都告诉了我——这不是事实。
美国和中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制度
环球时报:西方舆论对中国的发展道路也有不同看法。你有什么看法？
沃克: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历程，其实和大企业取得成功的方式非常相似。如果你是大企业，你想要什么？你可能希望有一个能从高层提供监督和指导的董事会，对吗？在中国，这个角色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当你想提拔人才的时候，中国选拔任用人才的制度也可以发挥作用——看看中组部的历史，他们如何评价政府人员的工作，如何保证相关人员在不同领域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后才能得到提拔。在中国，政府管理者的晋升取决于他们的政绩。
在战略关注的层面，作为一个公司，我们应该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做什么”。中国的长期计划包括投资新技术和推动“一带一路”建设。如果把这些和短期的运营规划结合起来，就会出现一个几乎永远可以有效完成任务的系统。
美国的制度与中国的制度非常不同。美国的运作方式是基于这样一种理念，即国家不应该由政府来定义，而应该由企业来定义。所以世界上很多最成功的企业都诞生在美国。这种方式充分发挥了美国人的聪明、勤奋和创造力。美国和中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制度，但这不是对错的问题。它们都非常成功地提高了两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与其批评另一种制度的错误，为什么不能接受事实，承认自己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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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时报:您看好中国未来的发展吗？
沃克:我非常有信心中国会继续成功发展。现在中国的人口大约是美国的四倍。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中国无疑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只要继续走现在这条路，中国就会有一个统一的而不是分裂的政府，文化程度最高、经验最丰富、执政成绩最好的人都会被提拔，战略思维也会得到贯彻。
在我看来，中国现在最重要的是继续保持经济增长。中国人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比中国不被意识形态束缚，保持良好的经济表现更重要的了。有时候，我觉得民营企业在中国继续蓬勃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