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是东罗马帝国继承者吗？

第442期作者:Humanitas

制图:傲慢的上校音频:卡迪夫

公元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军队攻占君士坦丁堡，延续一千多年的东罗马帝国宣告灭亡。几乎整个东欧都被土耳其人包围了。鉴于“罗马帝国”已经成为欧洲的一个文化符号，从中世纪开始，几乎每一个崛起的大国都愿意自称是罗马帝国的继承者，包括与东罗马帝国有很深渊源的俄罗斯帝国。

早在基辅罗斯时代，俄罗斯就已经与东罗马帝国进行了接触。公元882年，诺夫哥罗德亲王奥列格占领基辅，建立基辅罗斯公国，即吕利克王朝，将不同的东斯拉夫部落置于其统治之下。基辅的经济依赖于国家控制的贸易。首先，它需要来自不同部落的实物礼物，如毛皮、蜡和蜂蜜。然后依托瓦希贸易之路(瓦良格至希腊之路)，从波罗的海南北走向敖德萨，最后到达君士坦丁堡。基辅的快速发展得益于瓦希贸易路线，东罗马自然是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但此时东罗马国力依然强大，双方地位不对等。拥有贸易主动权的东罗马经常违反贸易协定，导致双方诉诸武力解决争端。

基辅废墟的金门(修复)。来源。图片

公元911年，奥列格率领基辅罗斯联军围攻君士坦丁堡，迫使利奥六世签订了有利于基辅罗斯的新协议，如免税、增加营业时间、免费住宿等让步。944年，他的继任者伊戈尔效仿，通过战争与东罗马签订了贸易协定。鉴于941年伊戈尔战败，这份协议与之前相比对基辅罗斯不利，但基辅罗斯在君士坦丁堡的住所、与君士坦丁堡居民的贸易以及两国的整体关系都得到了保障。战争没有使两国成为敌人，反而加深了关系。

君士坦丁堡的军事大门。来源。图片

贸易必然伴随着文化交流，东正教不可避免地传入基辅和罗斯。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指出:“东正教是俄罗斯国家的源泉。”这句话简要指出了东正教在将俄罗斯不同民族融合为一个相对单一的社会中的历史作用。起初，基辅处于非常松散的状态。不同的部落有不同的信仰，多神教逐渐成为制约国家前进的瓶颈。

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东正教圣索菲亚大教堂。来源。图片

10世纪末，东罗马爆发叛乱。瓦西里二世皇帝以结婚为条件向基辅罗斯求助。弗拉基米尔大公出兵协助镇压叛乱后，瓦西里二世食言，坚持东罗马公主不嫁外国人。弗拉基米尔在压力下拿下克里米亚的东罗马城市切尔松尼苏斯，并成功迎娶瓦西里二世的妹妹安妮。公元988年，弗拉基米尔受洗，基辅罗斯正式成为东正教世界的一员。

罗斯受洗油画(上)2016年，乌克兰民众游行纪念罗斯受洗1028周年(下)。来源。图片

弗拉基米尔的决定“为一场变革奠定了基础”。他的领地原本是一些部落的聚集，每个部落单独向他纳贡，现在则转化为一个完整的王国，由一个共同的宗教和各种文化，以及王朝提供的共享的政治结构组合而成。”俄罗斯的文学、艺术、法律、礼仪、习俗，从此都打上了东罗马的烙印，与东罗马有了文化上的认同。

莫斯科东正教圣瓦西里大教堂。来源。图片

蒙古人的征服使基辅罗斯的文明进程戛然而止，统帅巴斗在伏尔加河下游的萨列老城(今俄罗斯阿斯特拉罕以北)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金帐汗国。蒙古人惯于向当地勒索钱财，却懒于治理和建设，与被征服民族的矛盾愈演愈烈。猖獗的腐败进一步损害了蒙古人的金融政策，他们将大公的职位卖给出价最高的人，最终没能及时注意到莫斯科公国的崛起。1480年，俄罗斯的伊凡三世公开宣布与金帐汗国决裂，打败了镇压的阿哈玛汗国。1502年与克里米亚汗国联手，彻底消灭了前宗主国。此时东罗马已死，独立后的俄罗斯开始全面继承其衣钵。

俄罗斯的伊凡三世，被称为俄罗斯帝国的先驱，被称为伊凡大帝。来源。图片

首先，它与东罗马又有了婚姻关系，这意味着它有了一定程度的法律依据。公元1472年，在教皇保罗二世的促成下，俄国的伊凡三世迎娶了东罗马最后一位皇帝康斯坦丁·Xi的侄女索菲亚公主。俄罗斯的伊凡三世将东罗马的双头鹰标志加入到自己家族的圣乔治标志中，并在索菲亚的影响下，根据东罗马设计了复杂的宫廷仪式。

会有血缘关系。图为索菲亚公主。来源。图片

罗马有什么，我也得有什么！图为俄罗斯国徽双头鹰。来源。图片

其次是集权的君主专制，俄国的伊凡三世开始使用“沙皇”和“君主专制”的最高称号。“专制君主”一词，原意是指摆脱宗主国的控制，完全独立，百分之百自由，摆脱一切压迫；“沙皇”的称号来源于罗马的“凯撒”。很多人认为俄国专制的源头来自蒙古统治的残余，但东罗马和东正教确实提供了一套系统的理论和范式。

东罗马的专制从戴克里先开始积累，罗马皇帝不再有国家元首时代“第一公民”的外衣。公民成了皇帝的臣民，不得不对皇帝卑躬屈膝。在东罗马时代，在基辅与罗斯成婚的瓦西里二世很有代表性:“他独自统治帝国，不听任何劝告，在所有问题上成为独断专行的君主。…他要求他的臣民不要爱他，而要服从他。它的全部理想是加强国家权力，争取征服帝国内外的敌人。”在强大的君权面前，东正教也成了附庸。作为基督教的主要分支，东正教也有弥赛亚意识，但它不同于与君主分庭抗礼的天主教。用马克思的话说，正统基督教的观念是“国家和教会，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混在一起”。天皇被认为是上帝在世界上的代表。当他受膏时，他从上帝手中接过统治权力，即君权神授，成为自己国家的绝对君主。

俄罗斯东正教牧首基里尔和普京。来源。图片

同样，俄国的沙皇被视为上帝在地球上的全权代表。沙皇关心的不仅是国家的利益，还有灵魂的救赎。俄罗斯法律明确规定:“俄罗斯沙皇是专制制度的化身，拥有绝对的正统王位继承权。上帝教导我们要服从沙皇的绝对权威。这种服从不是武力胁迫，而是发自内心的。”

结合政治和宗教因素，形成了“第三罗马”的观念。从1515年到1524年，斐洛菲兄弟扬言俄国沙皇是“全世界唯一的基督教皇帝”，并称“两个罗马(罗马、君士坦丁堡)相继衰落，第三个罗马(莫斯科)屹立不倒，第四个罗马将不复存在。”是沙皇上帝赐予俄罗斯民族的救世主，俄罗斯人在东正教的影响下，也在期待一个救世主带领他们走向强大。

“第三罗马”的思想成为俄罗斯强大后扩张的动力，俄罗斯始终打着拯救世界的旗号:

“俄罗斯的安泰已经跨越了国界。

将它的余辉洒向基督教世界

你的士兵为和平而战。

你用武器给欧洲带来和平！"

然而，东正教的大本营君士坦丁堡一直被奥斯曼帝国占领。如果能从异教徒手中夺回她，“第三罗马”将更加名副其实。这往往与泛斯拉夫主义联系在一起，因为东欧还有其他信奉东正教的斯拉夫兄弟，他们也受到奥斯曼的奴役。此时的奥斯曼已经腐朽落后，自然成为俄罗斯扩张的主要目标，领土不断被蚕食和吞并。

当然，宗教和民族因素的背后，还有现实的利益。为了与欧洲列强竞争，俄罗斯必须为肥沃的南方生产的农产品找到出口渠道，这就需要在黑海沿岸的不冻港建立海军基地，以确保船只可以从那里驶往地中海。从地理上看，黑海对俄罗斯至关重要，是确保俄罗斯成为欧洲强国的基础。如果不能控制黑海，俄罗斯通往欧洲的唯一出口就是波罗的海，一旦发生冲突，波罗的海很容易被其他大国封锁。

控制了塞瓦斯托波尔，就控制了黑海。来源。图片

在凯瑟琳女王时代，俄罗斯真正成为主导力量，并能够染指巴尔干半岛。女王甚至梦想奥斯曼崩溃后，俄罗斯可以“收复”君士坦丁堡，重建东罗马帝国。她把这个愿望寄托在第二个孙子身上，取名康斯坦丁，以纪念东罗马最后一位皇帝。康斯坦丁出生时，女王发行了一种特殊的银币以示庆祝。银币上印着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和没有尖顶的圣索菲亚大教堂。

可惜康斯坦丁爱美不爱江山。长兄亚历山大一世死后，将王位让给了弟弟尼古拉一世，尼古拉一世是一个极其虔诚的东正教徒，对君士坦丁堡和泛斯拉夫民族有着极其强烈的使命感。镇压十二月党起义，巩固政权后，积极推动希腊脱离奥斯曼。1829年，俄军攻占阿德里安堡，君士坦丁堡甚至能听到附近海面上俄罗斯舰队的炮声。

尼古拉一世:俄罗斯的未来取决于我！来源。图片

然而，阿德里安堡未能完全满足俄罗斯的愿望，这种使命感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达到顶峰。1853年，尼古拉一世利用耶路撒冷教派冲突向奥斯曼施压，并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俄国有权保护奥斯曼领土内的东正教徒。遭到断然拒绝后，尼古拉一世厚颜无耻地发动了战争，渴望得近乎偏执:“我必须走自己的路，以我的信仰为俄罗斯的荣耀承担我的责任。你无法想象这些想法让我有多难过。我已经老了，但我希望我的生命能平平安安地结束！”宫廷中泛斯拉夫主义的领袖波戈金吹嘘道，“土耳其人向我们宣战，相当于废除了过去签订的所有决定两国关系的条约。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用武力解放斯拉夫人，因为土耳其人自己选择了战争。”这也得到了沙皇的认可。

但英国不允许欧洲超级大国打破均势，法国要突破维也纳体系的束缚，于是联手对俄宣战。俄国最终寡不敌众，随着塞瓦斯托波尔的陷落，绝望的尼古拉一世于1855年3月2日去世。

塞瓦斯托波尔的陷落决定了俄罗斯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失败。图为弗朗茨·鲁波的画作《塞瓦斯托波尔之围》。来源。图片

惨败之后，俄罗斯依然没有放弃。“第三罗马”根深蒂固的宗教思想让俄罗斯和俄罗斯人认为他们要对其他斯拉夫民族负责。俄罗斯社会的爱国热情和宗教情绪高涨。1877年，为了将斯拉夫兄弟从土耳其人多年的压迫中解救出来，俄罗斯再次向土耳其宣战。这次俄罗斯尝到了甜头，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获得独立，保加利亚成为俄罗斯的保护国，波黑改为奥匈帝国统治。但是好战将会消亡。因为泛斯拉夫主义，俄罗斯被塞尔维亚人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内部社会矛盾全面爆发。罗马诺夫王朝最终在革命浪潮中崩溃了。

当地时间2016年2月12日，古巴哈瓦那，罗马天主教会教皇方济各与俄罗斯东正教牧首基里尔举行跨越千年的会面。基里尔作为东正教的“肩并肩”出席了会议。来源。图片

综上所述，可以说没有东正教就没有俄罗斯。俄罗斯虽然还没有“收复”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但它继承了东罗马的精神内核，东正教塑造了俄罗斯的价值观，无论多少次西化改革都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