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俄罗斯外交部外交学院的博士,长期关注和研究中国古代史和国史。
首先明确我的观点:称父为“达”不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很可能是从突厥语借来的词。
1.“达”不是汉语词,而是从突厥语借来的。在山西、山东、河南、陕西等北方方言中,习惯称呼父亲为“大”。我老家是川西北,父亲也叫我爷爷“达达”而不是我父亲。
如果你翻遍中国古代典籍,基本上都是叫父亲“爹”或者“爹”。“打”这一称谓的使用只存在于地方方言中,官方记录中没有,所以它不应该是汉语中的一种固有习惯。
那么,其他民族语言中是否存在爸爸被称为“达”的情况呢?当然,在突厥语中,父亲被称为“达”。比如在维吾尔语和撒拉族,父亲就叫达达(达达)。维吾尔语属于突厥语族的格罗鲁语分支,起源于漠北古代维吾尔人的语言。维吾尔人和突厥人都是北方游牧民族铁勒的成员。撒拉族的祖先是元朝从中亚撒马尔罕迁入中国的一个西突厥部落,撒拉族语言也属于突厥语系。
相对于汉语中“大”这个只被民间边缘化的词,突厥语不仅有这个词最早的记载,而且在正统的历史文献中也有存在。
从出土的突厥文献《达(da)》来看,最早的形式是ata和ada,音译为“Ada”。突厥语出现在公元6世纪左右,被突厥、回鹘等突厥语所使用。最早的文物是在俄罗斯叶尼塞河和外蒙古的尔浑谷地出土的古突厥铭文。这些铭文把父亲的地址记录为ata。在9世纪至15世纪的回鹘文献中,父亲被称为阿塔或阿达。《五体文清简》是清代乾隆年间满语、藏语、蒙古语、维吾尔语、汉语的官方词典,其中维吾尔语称父亲为ata、dada。
古代突厥语中的尔浑铭文。
通过以上文献,我们可以看到“打”字从ata到ada,再到dada的演变过程。比如土耳其语也属于突厥语。土耳其国父凯末尔·阿塔图尔克的全名是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土克,土耳其文写作是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土克。最后,这个阿塔图尔克可以分为两部分:阿塔和图尔克。Ata(阿塔)是父亲,türk(土耳其人)是土耳其,合起来就是“土耳其之父”的意思。
阿塔图尔克(Ataturk)在现代土耳其的创始人凯末尔的名字中,意为土耳其之父。
那么突厥语中的“达”是如何融入汉语的呢?其实这是一个历史问题。
2.“达”是如何进入汉语的达(da),一个被汉语采用的突厥语词汇,大概与拓跋鲜卑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们知道南北朝时期,拓跋鲜卑在北方建立了强大的北魏政权。之后的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四个政权也是从北魏起源的。创建隋唐帝国的杨、李也出自北魏时期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所以拓跋鲜卑在中国历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除了人们熟悉的政治和军事领域,它们也对语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比如今天我们称哥哥为哥哥,其实就是来自拓跋鲜卑的语言。据《晋书》记载,“戈”是鲜卑语“阿干”在汉语中的音译。直到唐朝才有人称“哥”为“哥”。这个名字来源于唐力的鲜卑语,唐力皇室的母系都是鲜卑人。
看到这里很多朋友肯定会说拓跋鲜卑说鲜卑语,鲜卑语属于蒙古语族,怎么可能把突厥语的da(达)字带入汉语呢?
随着近年来科学研究的深入,学者们逐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就是建立北魏政权的拓跋部虽然叫鲜卑,但他们说的语言很可能根本不是鲜卑语,而是突厥语。
《后汉书·乌桓鲜卑传》记载,东汉桓帝年间,匈奴帝国崩溃后来自东北的鲜卑人,在首领谭的带领下,占领了匈奴故地。“现在还剩下十几万匈奴人,都姓鲜卑”,意思是从此以后,大量被征服的匈奴遗民都改称鲜卑。
《三国志鲜卑传》将鲜卑分为东部鲜卑和西部鲜卑。东部鲜卑通常指鲜卑本部,西部鲜卑是鲜卑征服的原匈奴部落。《魏略·西戎传》指出,这些源于匈奴的部落“与东方的鲜卑不可同日而语”。拓跋部多次自称为“舒威的西方”。
源于匈奴的拓跋部不同于鲜卑部,所以风俗语言的差异不言而喻。
典籍表明,当时属于东部鲜卑的慕容氏家族,是公认的正统鲜卑。慕容家族贬拓跋部、铁富部、秃部等有匈奴血统的西部鲜卑为“索头”。
“索头”其实指的是一种发型,主要特点是留全发,不剪,在脑后编辫子。《南齐书·芦伟传》说:“匈奴人芦伟,也姓拓跋...又称鲜卑。因为是左的所以叫锁头,这里“芦伟”是南朝对北魏的贬称。辫发是匈奴西部鲜卑人常见的外貌特征。
而来自东北的正统鲜卑人,发型却完全不同。他们的发型被称为“卷发”,最大的特点是要么剃掉全部头发,要么剃掉部分头发。同样发源于东北的女真、契丹、满族的发型都是“卷发”。
辽代壁画上的契丹人的头发
徐贤秀墓中出土的辫状拓跋鲜卑骑士俑,唐朝开国元老、唐太宗大哥孙昌无极也留着“头陀”发型(见我的老文章《大哥孙昌无极是个扎辫子的胖叔》:
徐显秀墓“索头”出土鲜卑武士俑的发辫
通过历史考证可以知道,“索头”这种扎辫子的发型其实是整个突厥语族的共同特征(见我的老文章《连国宝计划都不对你展示古代突厥人的真实面貌》:),而拓跋鲜卑也扎辫子,可见他们与突厥语族关系密切。
突厥人起源于古代的铁勒民族联盟,铁勒也被称为高车。《魏书·高车传》记载“其语与匈奴略同,而微异”。说明突厥和匈奴的语言基本相同,而拓跋鲜卑是来自匈奴的一个部落,因此可以推断拓跋鲜卑的语言应该与突厥一致。
当代语言学研究为这一结论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法国著名汉学家伯希和美国汉学家卜必德通过词汇分析得出结论,拓跋的语言应该是突厥语的一个分支。古代突厥权威杰拉德·克劳森爵士也认为,拓跋鲜卑语属于突厥语族。最近,一些学者通过分析应力位置加强了这一结论。
舒威和北魏孝文帝的圣旨解释拓跋的含义:“北人说土地为拓,后者为拓跋”(此处“后”意为君主,如“夏后氏”)。也就是说,拓跋是一个合成词,由两个词组成,即土地的延伸和君主的附言。
近年来,学者安金林发表了几篇关于中国北方突厥语成分的文章,对这一研究的进展有很大帮助。在一篇关于拓跋词源的文章中,他抓住了“北方人说土为拓,后为跋”的历史线索,首先确立了“拓跋”一词的中古音,然后在阿尔泰诸语言中寻找相应的词。据林安庆考证,与“陀”对应的字是[to:g],与“跋”对应的字是[beg],这两个字都是突厥语。根据语言学家克劳森的研究成果,[to:g]是灰尘和污垢,[beg]是氏族和部落首领。由此,林安庆得出结论,汉字“拓跋”是古突厥[to:g beg]复合短语的音译,其含义是“土地的主人”,与北魏官方的解释完全一致。
难怪有着拓跋鲜卑血统的唐太宗,能够在渭河彼岸与入侵的东突厥黎杰可汗对话,还能与突利可汗结拜兄弟。原来他们的语言交流基本没问题。
其实,除了拓跋鲜卑,还有一个民族可能推动了突厥语词进入汉语,那就是西突厥的沙陀部。从唐末到五代,沙陀部迅速崛起,成为中原地区的主导力量。五代中有三代(后唐、后金、后汉)是沙陀人直接建立的。大宋开国君主匡胤,是其父赵建立的后唐沙陀突厥帝国“费杰统帅”的故乡。
五十年代末金朝开国皇帝石敬瑭是沙陀人。
综上所述,从公元4世纪拓跋鲜卑统一北方建立北魏政权,到五代十国,西突厥地区沙陀开创三朝,突厥语曾经对汉语产生过广泛的影响。结果之一大概就是,意为父亲的“大(da)”成了汉语北方方言中的常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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