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所谓窑鸡是鸡的一种做法,把鸡放在一个烧热的小泥坑里“窑”熟。做法是先把洗干净的鸡肚子里塞进红葱头,外皮擦上用生抽、五香粉、沙姜粉等调出来的酱料,然后用锡纸包裹起来,塞进烧得通红的泥窖里面,焖上个半小时后从里面取出,弄干净泥土,将锡纸撕开即可食用。
我在第一个村插队时,借住的是老乡家的旧窑,窑洞在坪上。头一年知青吃商品粮,菜要自己买。我们买了百十斤白萝卜,却为存放发了愁。众所周知,萝卜若是存储不当,就会变糠。
我们邻居叫吴原,是个30多岁的小伙子,他婆姨有轻微的跛脚,在村里当小学教师。吴原是富农子弟,也是窑洞的主人。他得知了我们的难处后,热情地说,我家有个菜窖,你们也把萝卜放到窖里吧。于是,我第一次见识了陕北的菜窖。
吴原家有一个用干打垒土墙围成的大院子。菜窖就在他家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地势比别处略高些,窖口的直径起码有一米三、四,周围有一圈厚厚的土塄,是为了防止雨水流入而特意培实的。地窖还有盖,用木板钉成,大而沉重。菜窖直上直下,至少有1丈深,洞壁上下有不少供前脚掌踩踏的小坑。
第一次下菜窖,是跟随吴原下去的。我和女友桂芬学着他的样子,脚蹬着洞壁上的小坑,双手撑着洞壁,一步步下到了窖底。原以为垂直下去后,便可直接存放东西,谁知到了洞底才发现,底部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小窑洞,那才是真正的菜窖,小窑口与人居住的窑洞无异,只是比例小了许多。
我们跟随吴原钻进一个小窑,猫着腰过了半米深的洞口后,里面竟然又宽又高。个子矮的也能在里面直立。我目测了一下,高度起码有一米五,宽窄有一米,长短有两米。
小窑里放着红薯,靠墙码整齐的放着,已经没有多少。刚才下窖前,吴原先往下扔了2个笼筐,此时对我和桂芬说,你们帮我把红薯捡到笼里,挪到旁边的窖里去。把这个小窖腾空了,留给你们专用。
提着装满红薯的筐,我俩又跟随吴原进了对面的小窖,这个小窖比借给我们的那个还要大些。里面放着洋芋。经过往返2回搬运,终于把借给我们的小窑腾空了。出于好奇,我俩又钻进了旁边2个小窑里看了看,里面都存放着少许蔬菜,有胡萝卜和白萝卜。
4个小窑都打得异常精致,塄是塄,角是角,窑内墙壁平滑,看得出用小镢头细细地刮过。小窑里很温暖,温度和湿度足以让储物保鲜。而且,窖里没有一丝霉味。吴原告诉我们,天好的时候,菜窖的盖子要打开,让里面通风。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取菜若是一人下窖,就先扔下筐去,上来时只挽住筐上拴的绳索便可,到地面上一拉,筐就吊上来了。
说来也怪,每次下窖取菜,我总不由得联想到上学时,语文课本里那篇《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的课文,总觉得这个菜窖的精致设计和课文中的某些景况类似。
那个菜窖帮助我们度过了到农村后的最初日子,有了那个菜窖,我们始终吃到的是新鲜蔬菜。但后来我们就用不到它了,因为我们很快就买不起菜了。
70年秋我们队知青被合并到另一个塬上生产队。新环境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没有菜窖。到队里没多久,秋收就开始了。除了分粮,知青还分到很多红薯和洋芋,当时倒是有一孔寒窑专门放粮用,但要越冬绝对不行,红薯洋芋肯定会冻坏的,因此大家都很着急。
我不由得想起吴原家的菜窖,可惜时过境迁,没有那么好的存放条件了。后来知青讨论决定,马上打个菜窖。因为彼此都没干过这活,所以决定跟老乡换工,请个老乡来帮助打。
我们请的老乡叫留栓子,当年他年轻力壮。我们跟他商量好,他帮我们干一天,我们拨给他十个工分,直到菜窖打好为止。留栓子也提出了条件,让我们留下2个人给他当小工,帮他推土。
那时我们队知青分的粮都合在一起,就像一大家子。不管谁挣多少工分,都记在知青灶上。当然,分的粮食是合在一起的,不分你我,但分粮钱时还是各得其所。
考虑到留人要耽误工分,我和桂芬两个便自动提出留下,我俩每天的工分比男生少,留下他们不合算。
第二天一早,留栓子就来了,还自带了一把长把镢。我因念念不忘吴原家的地窖,便对留栓子形容了那个菜窖的结构,他听后笑着说,你们的院子太窄小,不适合打那种窖。还是听我的,把窖打在窑里吧。
打在窑里?我和桂芬都很意外。留栓子说,就是在人住的窑里,往深处打出个小窑,一样能将红薯洋芋保存好。留栓子接着说,菜窑最好是打在做饭的窑里,冬天里才不会把红薯洋芋冻坏了。见我和桂芬同意,他便在男生窑洞后墙的右下角,画出了窑口的大小和位置,接着他掏下了第一镢土。
不大功夫,他已掏下了一大堆土,我和桂芬连忙用铁锹往借来的小推车上铲。装满后刚要推车,留栓子又说,把头几车土垫在窑门槛内外,踩实了,把门槛垫成个土坡坡,来回推土走过就方便了。真有智慧!我和桂芬照办了。
甭看菜窑不大,推出的土可不少。那天,我和桂芬推了无数车土,全部倒在了院子下方的斜坡边上,院子的面积也相应扩大了少许。整整一前晌,留栓子只抽了一袋旱烟,算作歇歇,他始终不停的干,还开玩笑说,给学生干活可不能像给队里干活似的,能偷个懒,俄要是稀松的干,你们就会骂我了。我和桂芬笑着说,谁会骂你? 我们也盼着歇一歇呢,只有你歇了,我们才能跟着歇会儿。这样说着笑着、斗着嘴,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那天中午歇息略去不表,到吃晚饭的时候,菜窖已经打得有了雏形,只是深浅和宽窄还不太够,留栓子说,明天再有一天就能完工了。
第二天天黑之前,菜窖全部完工了。窑口有70公分宽,半米厚,高度有1米2,里面却大了许多,宽度、高度、长度大约都有1米半。看上去也很精致。
留栓子还建议我们给菜窑做个门帘子,说是可防止做饭的柴烟和潮气灌入。后来我们真的做了一个,挂在了门口,显得干净又利落。不知道的人看到门帘,一定会以为里面还有一个小套间呢。
菜窑完工那天,下工回来的男生,各个钻进去看了又看,大家都夸好,还一致说,这下队里分的红薯和洋芋可有地方放了。
菜窑打好了,我们迫不及待的把红薯和洋芋放了进去,靠墙码放得整整齐齐。在放红薯时,我们特意按留栓子说的,码放一层红薯,撒一层麦秸,据他说,这样可以让红薯间透气,防止腐烂。
以后的日子里,无论谁进菜窑拿吃的,一掀门帘就进去了,感觉非常方便。从这一点上看,比吴原家的菜窖还方便。
09年我回陕北,又见到了老乡家的菜窖,现在老乡多用菜窖储存水果,因为弃耕还林后,水果是他们收入的主要来源。那些水果窖半地上半地下,设计得也不错,却不是我当年见到和使用过的样子,看来随着年代的变化,菜窖的设计也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