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是,人类不能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的这句话,或许正适合司马光对宋神宗的期待。
宋志平四年(公元1067年)十月初二,950年前的初冬,20岁的赵旭即位不到一年,他就是后来重用王安石变法的神宗。这天,他召见了右谏臣、学士导师司马光。司马光向这位英雄的皇帝赠送了他写的编年史的前几卷。这部分是从周威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到西汉,奉皇帝之命,向他讲解开三族分晋的大事件,强调名分的重要性。宗申听后非常高兴,认为历史经验非常重要,有助于国家治理。他当场把这本书命名为《资治通鉴》,并答应作序。
一年前,司马光将前八卷呈献给英宗,英宗粗略审阅后非常高兴。他鼓励司马光继续写作,并同意成立专门的写作小组——书店,聘请助手,允许他从龙图阁、天章阁、赵文馆、史馆、集贤书院等皇家图书馆、档案馆借阅图书资料。
可以说,这本书是在英宗和宗申的亲切关怀下编撰而成的。我对《宋神宗》这部浩如烟海的史家巨著寄予厚望,希望“鉴于过去,我有治理的资源”,而司马光正是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编著了这本书。此书编纂完成后,确实达到了陛下所期望的水平,正如宋末元初大学者胡三省对此书的评价:
君子不知通鉴,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恨乱而不知防。如果你是大臣,不知道佟健,你就不能侍奉君主,也就不能治理百姓。如果你是男的,不认识佟健,你求身先受辱,以后什么都做不了。
司马光作为仁宗、英宗和宗申的大臣,编纂此书不仅是为了留给后人,也是为了帮助在位的皇帝治理国家。然而,历史的悖论在于,尽管宗申非常重视这本书,也非常尊敬司马光,但在他执政的十八年间,司马光却不断被边缘化,直至告别政治中心,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宋神宗对司马光建议的态度可以概括为一句话:
爱情说得很好,但我就是不听。
这是司马光的悲哀,也是一个历史学家的悲哀。历史非常重视总结过去的经验。历史学家从政,他们愿意从历史中寻找方法和答案。他们大多是保守派,对大刀阔斧改变旧规章制度的做法总是心存疑虑。他们的政治态度趋于保守。司马光就是这样的学者和政治家。对于一个热血沸腾、想有所作为的年轻皇帝来说,经验主义者的话永远不如能为他描绘出伟大蓝图的理想主义者的话。神教最终选择了王安石这个理想主义者。
王安石年轻时是司马光的朋友,也是一生的政敌。
司马光和王安石是北宋最辉煌时期中国文化培养出来的精英。所谓“三处见老”,少年时表现出不同的性格,对日后的政治态度影响很大。司马光出生于他父亲在任光县的官职中。当他十几岁时,他跟随他父亲的官方巡回演出。他是一个有决心的年轻人。他七岁的时候,在洛阳砸缸救朋友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他为人朴实,善于推理。王安石,比司马光小两岁,也是出身官宦家庭。从小就聪明伶俐,爱读书,什么都不会忘,还会写字。龙,也跟着父亲的官员四处巡视。他的文学理论深刻优美,引经据典。从中可以看出青少年有移风易俗的志向。
宋仁宗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两个未来的政敌相遇了。司马光被任命为第三司判官,王安石从江南东路调任判官。他们互相仰慕了很久,成了同事,自然就很亲近了。司马光很佩服王安石的品德和才能,称赞他“今为德言信者”。他们共同的老板是一位伟人——第三任特使包拯,没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包青天”。
有一年春末,三衙门的院子里开满了花,请大人建盟。司马光和王安石被邀一起饮酒赏花。司马广平平时不喝酒,但他无法拒绝老板的好意,就陪他喝了几杯。王安石也不爱喝酒,但一点也不给包拯面子。不管包大人用什么方式劝酒(好像有中原爱劝酒的传统),他就是不喝酒。尴尬的包大人毫无办法。这酒大概没意思。
从这个小事件可以看出,司马光在生活中相当善解人意,善于为他人着想,而王安石则是典型的“固执”的做派。从两人的穿着也可以看出差异。司马光一生讲究“礼”字,生活简朴,但十分注重仪容和细节,日常生活有规律,而王安石则邋遢邋遢邋遢。当他们还是同事时,司马光写诗委婉地批评浑身长满虱子的王安石:
但是,如果你用心去想,你就可以把自己收拾干净,所有的虱子都应该被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但王安石依然我行我素,对司马光的劝告充耳不闻。在未来主持政改时更是如此。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喊出“天不足惧,祖师爷不善法,人言不足恤”的豪言壮语。
宗申即位时,自“单源联盟”以来,宋朝与北方的契丹和西北的西夏保持了六十多年的和平。虽然每年缴纳巨额“年币”,但在和平的环境下,大宋的经济文化呈现出繁荣景象,当然也积累了诸多问题,其中“积贫积弱”是主要表现。“穷”不是指宋朝的政府和人民没有钱(其实人民的生活比以前的朝代富裕多了),而是指人民的赋税很重,国家征收的赋税是唐朝的几倍,但是花费太多,导致财政赤字。说白了就是多挣多花。“弱”是因为宋代晚唐封建割据的弊端,政治上重文轻武,军队战斗力不强是因为百年无事可做。
宁元年,王安石发表《百年未有之事》,分析百年和平的成因和隐忧,指出当时危机重重,期待出政绩,认为“今日是大有作为之时”。
这正是上帝想要的。他要重用这位博学多才、坚忍不拔的王先生,推行变法图强,富民强省。
宁二年(公元1069年),宗申任命王安石为副总理。王安石提出当务之急是移风易俗,制定法律,并提出变法。上帝同意了,于是他设立了条例部的三个分部,任命吕惠卿承担条例部的日常事务,并派出40多名推广人员执行新法。
宁三年,王安石被任命为宰相。他在民间财政中推行等损法、青苗法、市场交换法、免役法、田亩均税法、农田水利法、军事上安置将领法、护甲法、护马法等。
王安石变法闹得沸沸扬扬,司马光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司马光也承认国家财力不足的现实,但他的解决办法是减少开支,而不是试图以另一个名义向老百姓收钱。他尤其反对设立一个新的组织,即第三司和法规司,以解决资金问题。他认为原来的组织是健全的,只需要精简完善就可以了,没必要另起炉灶。作为一个历史学家,他敏锐地预测到,一个新的机构,无论它的目的多么伟大,最终都会变成一个只关心个人和部门利益的逐利集团。
司马光从一开始就预言国家放高利贷的“青苗法”一定会违背制度设计的初衷,成为剥削人民的恶法。
王安石设计的“幼苗法”还不错。其主要内容是:每条路都是以长平、广汇仓存下的一千五百万石钱为基础。以粮粮为例,用运输公司兑换成现金,现金借给广大的农村户,多余的也可以借给的郭户。人家申请贷款,五户十户都要上三等户担保。每年正月三十日前借夏料,五月三十日前借秋料。夏料和秋料分别用5月和10月的两税偿还,各得两分利息。最终达到增加政府收入和抑制民间高利贷,保护和帮助百姓家庭的目的。这叫官民双赢。为什么不呢?
多么美好的政治蓝图!
但是法律没有起作用。司马光与变法派将领吕惠卿辩论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条新法的后果:
法院不方便分散青苗。时至今日,那些富民强民的人在匮乏的时候,就应该向他们的诺言借钱,一收割就要承担粮麦的责任。寒地熟田里穷耕的人,只得到那一桶桶的收成和欢迎,还没出苗圃就已经被富室拿走了。他编造了所有的家庭和人民,但因为他富有,他能够蚕食人民,使他们陷入困境。县官严责呢?我怕人民会很痛苦。
司马光举了富人在穷人生活困难时用高利贷盘剥穷人的例子。这些有钱人手中没有权力,所以剥削人民。如果政府借钱给百姓,那就更惨了,百姓苦不堪言。
结果,正如司马光所料,“配给”很快在各地出现,即违背了人民自愿的原则,使人民包括不缺钱的富户不得不借钱。这样州县官员有政绩,办事的小吏有油水。许多地方政府提高了青苗钱的利息,远远超过了私人富裕家庭贷款给穷人的利息。“青苗钱”以十户为一个保障发放,规避风险。下户急需借款,但没有还款保证,上户不需要借款。这个措施的目的,即上户(富裕户)保护下户(贫困户),本来就是为了保证下户的贷款能够得到保障。但由于上层住户不需要也不想借,当地政府限制分配。当现户无力还贷时,自然会连累上户和其他人,从而损害上户。年轻的钱成了一种掠夺的形式,使上层家庭贫困,下层家庭无力偿还,负债累累。一些地方官员为了防止下户无力偿还,只把青苗钱借给上户,违背了救济的目的。
其他的等损、市场交换、免役等方法的结果和青苗差不多。在变法之初,宋神宗和王安石天真地认为,只要把德才兼备的人适当地选拔为州县官员,就不会有虐民的后果。他们低估了人们追求利的本性,而王安石变法的几个助手吕惠卿、蔡确、张盾的所作所为,都被历史证明是不堪的,尤其是吕惠卿,因为争权夺利,背叛了王安石,两人反目成仇。
神宗想改变祖先对北方强敌的示弱态度,在军事上振作起来,这是他利用王安石变法聚敛财富的根本原因。对于实力强大的契丹,宋朝不敢做,于是选择了小学和穷人都很穷的吐蕃和西夏。宁六年,河路使者王绍在王安石的主持下,率军进攻吐蕃,收复河、陶、闽等五州,疆域延伸二千余里,并得羌人三十万帐。
元朝四年(公元1081年),宋朝“五路攻夏”,是对西夏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最初在西夏占据了2000多里的土地。宋朝想趁热打铁。据说30多万大军分五路进攻,最后惨败。
司马光也坚决反对动不动就吵架。他无情地批判汉武帝,一个穷兵黩武,不遗余力开疆拓土的皇帝。在《衡山书》中,他对皇帝宗申说:“以心为德,以惊为惧。”为了防止其侵犯边境,中国将安然无恙。不用翻青山,杀大宛,断大漠,利,然后快。"
关于和西夏的关系,司马光打了个贫富为邻的比方,很有意思。他说:富人的邻居是穷人。首先要“以礼相待”,尊重双方的条约,不可失礼;然后在穷人活不下去了的时候,给他一些钱和食物,防止他铤而走险;筑起围栏,准备自卫;如果对方先入侵边境,抓住对方的理亏,给一个实实在在的教训。今天的朝廷就像一个财主,觊觎穷邻居的一些小家产。打开门,用它赌一把。如果赢了,赢的只是穷人家的廉价无用的小物品,对富人的财产升值毫无用处。如果你输了呢?富人的房子、地产和财产都归穷人所有。至于赌博,穷人每天都精通,但却是富人的短板。穷人天天盼着富人拿自己的财产去赌,但是没有办法。今天,富人主动邀请穷人邻居先去赌博。穷人多幸福啊!
司马光没有看到宋帝国的弊病,也没有反对改革,只是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他把帝国比作一座老房子。虽然墙壁和屋顶被损坏了,但是横梁和柱子没有断。它们可以一点一点地修复,但不能拆除重建。
想有所作为的皇帝宋神宗和同样想有所作为的宰相王安石都认为司马光的话是老生常谈。劝说皇帝无效,司马光想说服他的老朋友王安石,并与王一起写了三部名著。司马光对王安石的评价是“无知后固执”。在三封信中,他指责王安石“过于勤奋,过于自信”,“总想成就非凡,却忽略了常人所知”——王安石急于建功的心态,使他忽略了常识。他批评王安石不听不同意见,重用谄媚者。“马屁精在路上的时候,真的很舒服。一旦他失去权力,他必须卖掉符节来出卖自己!”后来,吕惠卿这样对待王安石。
王粲安史如何听司马光的话?一一回复反驳。
皇帝和他的好朋友听不进他的建议,司马光只好选择逃跑。他在洛阳呆了十五年,与邵雍、程颢、程颐等人交了朋友。在几位助手和他的继承人司马康的帮助下,他在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完成了宏伟的杰作《子同治简》。
元丰八年,即《子同治简》成书后第二年,宋神宗病逝,哲宗即位。他年仅九岁,祖母高太后垂帘听政。高开始用司马光的复古方法,史称“更精”。司马光回到中央后,几乎废除新法,有些矫枉过正。此时,司马光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四月,王安石病逝。同年十月,司马光病逝,享年六十八岁。谥号文国公,谥号“郑文”,宋哲宗为其立碑“中清翠德”。
高太后死后,哲宗执掌朝政,大宋政局再翻煎饼。皇帝以新党张盾为相,以司马光改西凤法度为罪。哲宗下诏,撤司马光之礼,毁碑。司马光等人被称为“元佑党员”。朝廷发函镌刻元佑党员碑,禁止元佑做学问,王安石得以享天后宫。郑和三年(公元113年),宋徽宗立王安石为蜀王,赐名于夫子庙。
文帝宋徽宗不能以史为鉴,犯了比宗申更大的错误——宣和年间与徐进结盟,攻打辽国。廖死后不仅没有收复十六州,反而引狼入室,造成了靖康之耻。金人在南方攻占了汴梁,俘虏了惠和秦两个皇帝。南宋偏安东南后,王安石被视为造成国家厄运的罪魁祸首。康元年(公元1126年),王安石被追夺皇位,画像被毁。司马光被赐姓,又被赐宠。在宋高宗建炎年间,他享用了哲宗殿。宋理宗二年(公元1226年),李在亭画了二十四个英雄塑像,司马光是其中之一。咸淳年间,供奉于孔庙。
逝者已矣,司马光和王安石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荣辱的变迁。司马光和王安石的交锋,可以说是经验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以及历史学家和文学家的政治角逐。王安石生前胜,司马光死后胜。教育和治理的一面总镜子,成为中国政治家近千年的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