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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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融资方与仓储公司反复做仓单进行融资。
作者|CBN的黄思俞·穆青
一次货物的意外转运，意外引爆了铝锭现货仓单重复融资这一隐藏已久的风险。
第一财经从知情人士处获悉，5月底，一家贸易公司转运存放在佛山金钟盛源仓储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钟盛源”)仓库的铝锭现货时，被其他货主叫停，原货主重复制作仓单进行融资的行为被曝光。
这种现象不仅仅存在于金钟圣元的一个仓库。华东地区多家仓储公司存放的铝锭现货也存在类似情况，涉及原物主与仓库的共同犯罪。
据第一财经多方消息，南方银行上海分行日前发布公告称，经核实可能涉及团伙诈骗，已被公安机关以合同诈骗罪立案。
在业内看来，此次事件大概率为贸易融资。一般来说，企业间的贸易融资是指融资方以贸易的形式向出资方出售一批货物以获取资金，并在一定时间后加价回购。买卖差价是出资人赚取的资本利息。
类似事件在现货贸易行业并不少见。据多位受访者分析，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方面，鉴于融资方的行业地位和仓库的声誉，出资方给予信任，但鲜为人知的是，被信任的两方合伙作案；另一方面，仓库可能不规范执行流程或疏于管理，使得相关关键岗位有利可图。此外，“顶层制度”的缺失导致在实际交易和融资行为中，相关方必须自行探索和妥协，以制定出兼顾安全性和交易成本的模式。
铝锭现货仓单重复融资的具体情况还有待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涉及的融资方、仓库、投资方是什么，涉及的货物数量和价值，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第一财经将持续关注。
连环地雷爆炸
5月底，一则关于铝锭仓单融资爆炸的消息开始在大宗商品领域广泛传播。这一事件源于金钟盛元在华南的一个仓库，那里发生了铝锭货物挤兑事件。
多位业内人士向第一财经表示，5月底，某贸易公司到金钟圣元某现货仓库提货时，发现原货主卖给该公司的货物数量与库存不符，于是对铝锭现货进行了提货，却发现这批货物已在多个仓单中制作并销售，存在严重的权属不清问题，导致货主集体提货跑路。警方立即介入。
据业内人士介绍，这次矿爆的铝锭的仓单，其实是现货市场的送货单或者仓库出具的入库凭证(业内俗称“仓单”)，而不是期货交易所的标准仓单。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仓单，也不是外资仓库出具的可以自行背书转让的仓单。
事件被曝光，虽然是偶然，但不是突然发生的。从谣言出现到正式暴露风险，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窗口。
“今年3月，市场上就已经有传言了。后来，这家贸易公司将存放在金钟盛源仓库的铝锭转移到另一个仓库储存。提到一半就被其他货主拦下来了。”知情人士告诉第一财经，经过货主之间的沟通，发现原货主出售铝锭的仓单不止一批，即原货主可能利用同批现货制作多张仓单出售。
涉及风险的货主不仅仅是上述贸易公司。据第一财经调查，上述事件发生后，其他公司也发现金钟盛源仓库持有的货物被重复制作仓单。
更有甚者，此事在铝锭现货领域引发连锁反应，多家仓储公司卷入其中。据记者了解，在执法部门的介入下，华东地区已有多家彩点仓库发现类似情况，包括南储上海分公司。
记者6月8日从知情人士处得到一份南储上海分公司发给仓储客户的通知。公告称:“近日，我公司在检查过程中，发现洋浦仓库部分客户的提货单和入库验收单与我司仓库管理系统的登记数据不一致。我们公司立即开始了全面的库存检查和账目核实。经核查，发现可能涉及团伙诈骗。我司已在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案。目前已被公安机关以合同诈骗立案，现正在有序调查中。"
公告称，根据公安机关要求，南储上海分公司杨浦仓库现已暂停一切对外经营服务，待公安机关核查完毕后方可正常办理业务。
贸易相关融资？
第一财经称，这一事件涉及铝贸易链条中的原主人，可能是利用铝锭的存量重复做仓单，卖给大型国企、民企、外企的贸易公司等买家，进行重复融资。业内流传的融资方、出资方名单，多为期货公司的实体企业、风险子公司，需要公安机关调查。
什么是现货仓单？业内人士称，这其实是你现在或将来可以在指定仓库买卖仓单规定的标准货物的凭证。现货仓单交易是以一定保证金的形式买卖现货仓单。现货仓单交易与期货交易非常相似，既是一种商品交易手段，也是一种金融投资手段。但据业内人士透露，目前国内还没有真正的现货仓单交易。
“采用现货买卖的形式，但买卖的不是现货，而是基于现货的仓单，现货具有抵押物的性质。”上述业内人士对第一财经表示，由于不交割实物的特性，现货仓单具有很强的金融属性，这也使得重复做仓单、多单卖出成为可能。
上海有色金属交易中心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栋告诉第一财经，目前现货仓单的融资方式主要分为质押融资和贸易融资。
那么，这次铝锭现货仓单风险事件涉及到怎样的融资呢？
“目前的理解(铝锭现货仓单重复融资)基本是基于贸易合同。”某仓储公司相关人士赵玉安(化名)说。
南储上海分公司在公告中也提到:“南储上海分公司杨浦仓库不属于上海期货交易所指定交割仓库，仓库现有铝锭不参与质押融资业务。”但公司在公告中并未说明涉案存货中的铝锭是否涉及融资。
据陈栋分析，区分质押融资和贸易融资有几个关键的操作点:一是融资方与出资方签订的合同是质押融资合同还是贸易合同；其次，看完整的业务流程是否包含发票。如果开发票，就是贸易融资；再次，如果融资人和出资人与仓库签订三方质押监管协议，就是质押融资。如果融资方将自己名下的货物转让给出资方，仓库只办理了托管过户手续，则属于贸易融资。
对此，业内人士分析认为，由于交易双方已签订贸易合同，且期货公司的实体企业、贸易公司、风险子公司均可开具发票，该事件大概率为贸易融资而非质押融资。
那么贸易融资一般是什么操作方法呢？根据陈栋的介绍，两个企业之间的贸易融资一般是指融资方以贸易的形式向出资方出售一批货物以获取资金。一定时间后，融资方加价，从出资方手中买回。买卖差价就是出资人赚的利息。投资方其实是投资方，而不是真正的买家。
“可以这么理解，但实际操作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因为价格是有变化的，计算价格的方法有很多种。”赵玉安说。
有铝行业人士分析，铝贸易链条上的相关企业成为集资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集资人最后还不了钱，可以利用自己的销售能力把货卖出去。但如果出现多销(单货)或虚开仓单的情况，风险就会爆发。
“在正常的现货交易中，很少会出现一货(单货)多卖的现象。这是因为货物很快将最终转售给下游工厂交付。如果不能发货，或者同一批货由下游几家公司发货，马上就会暴露。而贸易融资和质押融资的业务周期较长，如果资金方仅凭仓库出具的单据放款，很可能被恶意利用。”董伟说。
一起作案
根据第一财经从多位业内人士处了解到的情况，铝锭现货仓单之所以出现反复融资事件，是融资方与仓储公司联手作案。
多位仓储行业人士表示，一般融资人如果想利用仓单进行重复融资，会先买一批货放在仓库里。这批货短时间内不会流动。然后他会和仓库工作人员一起为这些货物出具相同的单据或者修改相关名称。这样，可以通过出售多件商品来进行重复质押。只要出资人不同时去仓库进货，一般很难找到，因为货确实在仓库里。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要反复做仓单，仓方将是关键环节。如果仓方不配合，很容易暴露多卖货、重复融资的行为。
问题也由此而来:国内大宗商品的现货交易流程是怎样的，仓库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董猛表示，从现货交易流程来看，国内金属现货仓库不采取外资仓库的做法，开具“贸易商可自行背书转让的现货仓单”。而是将每一个“转让”指令拆分为“交割(卡)+仓储(卡)”的交割权转让操作，涉及卖方、买方、仓库多次确认:交易商的每一笔买卖。仓库需要收集下家的所有文件才能完成转移。
“一般仓库负责人可以接触到各个环节，比如他可以拿着系统里的仓单自己做一张假票据，然后盖章传给融资人，融资人再拿着票据给融资人，说明融资人有货，从而进行虚假融资。我在(金钟圣元)的时候，好像没有太多监管，也没有第三方监管，除非出资方定期派人进货入库，但是因为货在那里，有单子，我就相信了融资方和仓库。”金钟圣元前员工宋达(化名)说。
融资方、仓储方、投资方，目前已知的参与三方中，除了之前各方的信任外，仓储方出具的货物单据是融资交易中的关键凭证。目前来看，恰恰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融资方与仓储公司涉嫌重复制作仓单进行融资。
在金钟圣元和南储上海分公司的案例中，为什么作为独立第三方的仓储人或其工作人员愿意配合融资人制作假仓单？具体原因还有待调查。
“如果融资人花大价钱买通仓库的相关负责人，或者给仓库带业务，那么一些关键岗位可能就不动心了。”宋达说。
投资人为什么会被融资人和仓库欺骗，是关于铝锭现货仓单风险事件的又一大疑问。
据多位业内人士分析，信任是一大原因。一方面，融资方在行业内发展多年，知名度高，所以出资方信任融资方；另一方面，仓库在业内也是有信誉的。如果有交割和保税资质，而且是国企，在行业内的信誉度也高，那么投资方也会接受仓库提供的单据。
漏洞在哪里
其实仓单重复融资的情况并不少见，以前也发生过。
对于现货仓单重复融资的原因，陈栋分析，现行法律法规的不完善、原始的仓库管理工具和操作流程、国有企业仓库信用的无限放大和滥用可能是关键因素。“顶层制度”的缺位也导致在实际的交易和融资行为中，相关方必须自行探索和妥协，制定出兼顾安全和交易成本的模式。
其中，提供货证的仓库起着重要的作用。那么，仓库一般是怎么运作的呢？这一风险暴露了仓库管理的哪些漏洞和不足？
陈栋表示，目前国内大部分金属仓库采用的转账方式仍然是线下操作流程，即客户向仓库提交的转账指令和仓库返回给客户的执行回执都是纸质或扫描单据的形式，人工操作。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风险，就是收证开证的仓库操作人员有更大的权利向下家证明转移已经完成或者货物确实存在。
“对于仓库来说，最基本的职责就是一批货物对应一个记录，对应一个单据，同一时间只能转移一次，并且有唯一的拥有者。但如果这些关键岗位存在道德风险，一批货物在仓储管理系统中重复录入多个订单，就会变成一货多单。如果你同时向多个买家出具完成的过户文件，那就变成了一单买卖。”陈栋也说道。
在赵玉安看来，并不是国内仓库不能严格执行流程，但也意味着效率会变慢。在目前仓储业门槛低、竞争压力大的情况下，如果仓库的服务水平或服务效率低，仓库的效率自然会下降。
上述业内人士还表示，由于现货仓单不在现货交割，对库存商品的监管存在技术难度，可能会出现多个卖家和买家共用一个仓库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场外仓单没有公开的、可查询的登记备案系统。“如果有一个统一的登记、备案、查询系统，卖家会在什么时候进货，进货的数量，商品的规格，是否销售，那么做假仓单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怎么堵漏？
目前，作为交易和融资业务中唯一的权威和监管者，仓方也成为了风险的载体。如何弥补漏损，避免仓单重复融资，成为市场关注的一大焦点。
“我们早已进入了电子化时代，但时至今日，仓储公司仍在大规模使用人工确认，用纸质封条的原始方式流转货物。其中，人工操作不可避免地伴随着有意或无意的疏忽，进一步增加了现货交割和转移的风险。”陈栋认为，为了避免相关风险，仓库应该应用更多的智能系统，实现全程电子跟踪。
董坤详细介绍，仓库可以使用更加智能化的系统，将入库、称重、中转、出库、质押监管等所有操作全部在线化，包括条码/二维码、扫码器、智能秤、智能摄像头、智能封锁、后台WMS、前端客户端等，从而实现货物、编码、订单、执行记录从入库到出库的一一对应。
“所有操作之间的循环衔接，尤其是签发仓单、确认转账等关键节点，应尽可能通过系统交叉验证来完成，减少可能被恶意利用的人工确认环节。这样的智能管理系统不仅可以提高仓库的安全性和可信度，还可以大大提高仓库中转的效率，降低运营成本。”董伟说。
不过，赵玉安告诉第一财经，目前国内仓库普遍不使用智能电子系统的原因是成本太高，大宗商品毛利达不到做这个的支撑。如果全程电子化，使用有源标签更有意义，因为一旦商品有变动或调整，会发出警报，但成本肯定高很多；被动标签意义不大，因为商品上的标签可以随意贴在其他地方，还是可以造假的。
在赵玉安看来，目前比较可行的封堵方法是用轮岗制、各业务问责制、客户之间的相互验证机制、验证制来规避风险。在客户验证方面，可以开放一个平台或者端口，让客户了解商品。
陈栋认为，可以把有源标签、无源标签、摄像头结合起来，不仅仅是给商品贴标签，而是根据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层次或水平，用不同的方式使其电子化。如果货物长期质押，活动标签的作用更大，因为可以保证货物在质押期间不会被擅自移动；对于需要在围栏内频繁移动的货物，可以使用无源标签，辅以视频识别技术。此外，在正常的仓储、库存管理、货物调拨等操作环节，基本上都需要全程电子化系统(包括用户前端和仓库后端)加上视频跟踪，这样系统可以交叉验证，也便于仓库定期内部检查和事后追溯。
“与其降低利润，陷入价格战的恶性循环，不如给有管理经验的合格仓库增加一套更好的智能系统，前期可能会提高成本，但提高管理水平也有助于提高业务效率和客户体验，进而在仓库竞争中体现优势，增加收益，最终有助于整个行业的优化。”董伟说。
此外，在他看来，仓库应该积极与第三方合作，实现交叉监管，现货交易中心是最好的选择。由于现货交易中心天然汇集了交易、合同、支付、结算等数据，不仅可以实现交易、资金收付之间的一一对应，还可以通过与仓库系统的直接连接，实现货物所有权与结算状态的实时同步，成为交易双方和融资中资金方在仓库外的信息查询和确认渠道；通过交叉监管，欺诈和违规成本将大大提高，杜绝“一个产品多单、一单多销、一单多押”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