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女员工性侵案谁在说谎？一审判决书全面复盘案件真相

阿里女员工性侵案谁在说谎？一审判决书全面复盘案件真相

事发近一年后，阿里女员工性侵案迎来一审判决。

6月22日，济南市槐荫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被告人张因犯强制猥亵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一度深陷“罗生门”的案件有了更清晰的图景。根据一审判决，法院认定被告人张某违背妇女意志，乘周醉酒之机实施猥亵行为，已构成强制猥亵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对于法院对被告人张猥亵罪的判决，舆论对周撒谎诬告的指责有了新的回应。根据判决，周还指控张某强奸未遂，但法院在没有证据证明张某实施强奸的情况下，主观故意地驳回了指控。

一审判决后，风波未平，纠纷又起。记者获悉，张某不仅当庭翻供，还称周未被强行猥亵，且对方在清醒状态下有过主动的亲密行为。庭审结束后，被告人张的妻子也在微博中表示将对判决提起上诉。

自去年7月立案以来，包括周和两个涉案人员在内，家属和律师轮番在社交媒体上发声。一时间舆论高涨，各方意见分歧。有人指责受害者居心叵测，有人称之为一厢情愿。在嘈杂的争议声中，南都记者综合了一审判决，并采访了多位当事人，以期还原案件真相，澄清争议。

事发当晚的现场照片(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指控性侵犯

时间追溯到去年夏天。8月7日晚，阿里巴巴实名认证员工周的一篇自述帖引爆了公司内网。【/s2/】发帖人指控，其被男领导王某文逼迫去济南出差，陪酒，被男嫖客带到其他无人包间对其进行猥亵。“男领导当晚4次带着避孕套进入房间，侵犯了我。”

被控强奸，被逼出差，又被灌醉，舆论被引爆，事件迅速发酵。网友还扒出涉事女员工周在公司没有向高层领导反馈，到公司食堂发传单维权。

当晚，阿里巴巴回应称不会容忍此事。女员工已报警，涉嫌员工王某文已被停职接受警方调查。第二天一早，阿里宣布王某文永不录用。同一天，济南华联超市也回应称，涉事员工、帖子中描述的男商户张已被辞退。

济南市公安局随后宣布成立工作专班进行调查。舆论爆发五天后，热度持续不减。去年8月14日，济南警方正式发布详细案情调查。根据警方的报告，案件发生在7月27日晚。当日，王某文、周某等4名阿里巴巴员工到济南华联超市洽谈业务，签订合同。阿里巴巴4名员工宴请济南华联超市涉案人员周某、王某文、张某等4人。7月28日上午，周在醉酒状态下想到可能被殴打，中午报警。同日，淮阴区公安分局刑事立案。

源地图

案件的调查并不顺利。济南警方通报，案情复杂，延长立案审查时间30天。记者了解到的一个细节是，当事人周报警时，房间已在退房后被清理，这意味着证据已经丢失。主要涉案人王某文曾配合警方调查，但因证据不足，24小时后被释放。

在侦查过程中，犯罪嫌疑人张某进入了警方的视野。据警方通报，8月4日，周选择再次编造报警，称“7月27日晚，我与同事在济南市中心中海渔人灯酒店吃饭时，因醉酒被猥亵。”

8月14日，一份警方报告证实，周被强行猥亵。通报称，涉案人员王某文当晚先后4次进出周某的房间。第一次，他被送到房间休息。第二次，他被同事要求返回酒店查看周是否安全，并在房间内实施强行猥亵。第三次，他被周的同事要求返回酒店确认周的安全。第四次，他回到酒店拿他忘在周房间的伞。

7月27日，周在聚餐时醉酒呕吐，后返回包间，被警方告知案情的张对其实施强制猥亵。次日上午7时14分，周某联系张某告知其房间号后，张某进入酒店房间，再次对其实施强制猥亵。两人均因涉嫌强制猥亵罪被立案侦查并刑事拘留。

老板“无辜”

由于周某此前曾指控其上司王某文4次带着避孕套进入房间实施侵犯行为，舆论普遍认为周某指控其上司涉嫌强奸，但警方通报对此明确否认:经调查，没有证据证明实施了强奸。

源地图

不仅如此，济南警方还在通报中明确回应了周此前发帖所涉及的细节。比如周发帖中提到的强制出差，并没有发现，吃饭时也没有强迫任何人喝酒。当晚6人喝了近5瓶白酒，周喝了约350ml白酒。

在张某涉嫌强迫猥亵的案件中，警方报告还称，该女子联系了张某，并告知其房间号码。这些细节迅速加速了舆论的反转，网民指责周说谎，夸大其词。

随后，涉案人员王某文的妻子也在微博中公开发声，称周在回酒店途中亲吻并抚摸其丈夫。她老公脖子上甚至有草莓印，还说避孕套是女人主动买的。一时之间，设局，说假话，说诱奸，受害人周陷入舆论漩涡。

让舆论进一步翻转的是，在王某文、张某因涉嫌强制猥亵罪被立案侦查后，去年9月6日，济南市槐荫区人民检察院发布通报。经法律审查，王某文不构成犯罪，故予以逮捕，治安拘留15日。这样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加剧了公众对周诬告的指责。

但实际上，一个经常被大众忽视的案例是，虽然没有强奸，但根据官方通报，强制猥亵始终存在。

杜南记者了解到，要构成强制猥亵罪，需要考虑是否违背女性意愿强制猥亵(即发生性关系以外的性行为)。据王的文案，知情人告诉记者，王涉嫌猥亵不一定构成犯罪，他没有被逮捕，因为他确实有证据，如女子在他身上的吻，这不能证明违背妇女的意志。而且警方发布通告说没有强奸，强制猥亵被立案，部分是因为这个案子。

王某文未被批捕后，公安机关终止侦查，撤销了王某文的案件，但与王某文最终被行政处罚不同的是，另一名涉案人员张某于去年8月25日因涉嫌强制猥亵罪被批准逮捕。

罗生门

王某文未被抓获后，围绕该案的罗生门愈演愈烈。张夫妇也否认存在强制猥亵行为。甚至有舆论认为，王某文是主犯，张某只是顺便起诉，张某事后为周某编造了一个报警，引发众多网友猜测周某的控告意图。

张某妻子在一审判决后向南都记者证实，原告周某起初并未起诉张某。去年舆论发酵后，8月8日，张被警方叫去做笔录。“那天他正常上班，警察叫我老公去录口供。他去派出所取口供前给我打电话，说他在酒桌上正常喝酒，没什么事。是那个女的主动找他说话，跟警察说清楚了才回来的。”妻子说。

多位知情人士也证实，周对张的诉讼是一次补充报警。就周案的诸多舆论争议，南都记者试图联系到周及其代理律师。截至记者发稿，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根据杜南记者获得的一审判决书，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阴谋论来编造警报。根据判决书，周某向警方表示，是因为不想牵扯到生意上的事，然后决定在8月4日以强制猥亵罪起诉张某。有周某的同事证实，周某曾给他发微信称，“现在只想追究(王某文)的责任，但我认别人，吃亏就吃亏。”

据张的代理律师冯介绍，在一审庭审现场，检方提供了双方的供述和证人笔录，包括微信聊天记录、酒店和餐厅的监控录像。张是否构成强制猥亵罪是争议的一个重要焦点，即是否违背女性意志强制猥亵(即发生性行为以外的性行为)。

根据一审判决书，周陈述其在7月27日晚的酒席上醉酒，在隐约靠在什么东西上时，有人摸了其下体。第二天早上，张问起他的身份和位置。后来，张来到了房间。那时，他无法在床上休息。他觉得有人摸了他的胸部和腿，还有他的手指插入。然后不肯推开张，说不要碰他。判决书认定，多名证人及餐厅监控证实，张某有抚摸、亲吻周某等亲密行为。但张某辩称周某与张某有主动亲密行为，甚至当庭翻供，拒不认罪。

多名目击者证实，当晚喝酒后，该女子在喝多后靠在张某身上，蹲在张某腿上。张的一些同事也提醒张注意，并在事后拍照对张进行批评教育。张某事后曾告诉同事，当晚吃饭时亲了周，第二天去了酒店。

张还告诉南都记者，周当晚喝多了，吃饭时呕吐。当时她老公帮她收拾。众人都喝了，周也吐了。"。他(张)隔三差五空，回去的时候她还跪在我老公腿上。”

在张看来，女方的行为是对方主动释放的信号。张的妻子说，当晚对方主动邀请丈夫到酒店。“第一天晚上打了两次视频电话让老公去酒店，第二天早上7点多又打了一次。我老公也买了早餐。”但对于女方是否主动邀约，众说纷纭。根据警方的报告，张的房间号码是告诉该名女子的联系方式。对此，法院查明，聊天记录显示，张某曾多次主动询问其身份及所在位置。对此，有司法人士向南都记者表示，即使女方主动邀请，也不代表可以发生性关系。“也许我只是想和你谈点事。”

醉酒后的性同意

庭审现场，原告周还指控对方强奸未遂。一个细节是，据警方调查，张某曾带避孕套到酒店。他没有房卡，所以他跟随酒店住宿人员进入周的楼层。敲门后，对方开了门，但避孕套最终没有使用。后来法院驳回了指控，因为法院认为对方没有强奸的主观意志。

被告张钫及其律师一直坚称，在两次被指控的猥亵行为中，原告处于非醉酒和清醒状态。他们为什么把重点放在“醉酒”上？这就涉及到两性关系中是否存在明确的性同意。

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犯罪学研究所所长赵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即使关系很好，即使两人是确定的或者接近确定的恋爱关系，“只要女方是无意识的，没有明确同意，你还是不能和她发生性关系。”他介绍，警方实际办案时，女性是否同意，要看具体场景。但很多情况下，女性并没有明确的不，而是因为醉酒时有“我不知道如何抗拒”或“我无法抗拒”等原因。他曾经详细调查过一个案子。该女子因处于深度醉酒的无意识状态，主动脱衣，随后与网友发生了性关系。女方醒后报警，最后案件判男方强奸罪。

该案的判决逻辑也体现在这份判决书中。判决书称，法院一审认定，经多名证人证言证实，认定该女子醉酒，无力反抗。张违背该妇女的意愿，在她喝醉时对她进行猥亵。

判决书称，多名目击者证实，该女子一路呕吐，走路不稳。“第一次是华联的一个女的扶她出来，第二次是一个男的把她抬出包间，吐了一路，站都站不直。”一位目击者说。

然而，对于周是否喝醉，张的律师冯坚持异议。“餐厅内外的监控录像和证人笔录可以证实，周酒后神志清醒，酒局后可以正常行走。酒店监控也显示她第二天早上能早起开门，说明她意识清醒。”冯对说道。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审判决中，张还当庭翻供，拒绝承认强制猥亵罪。张及其代理人表示，侦查阶段的有罪供述不应采信，应作为非法证据予以排除，法院在庭审中予以驳回。法院认为，张在侦查起诉阶段的有罪供述稳定，笔录符合程序，且与悔罪等证据相互印证，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其作为非法证据的意见不能成立。

6月22日，济南市槐荫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张被判一年零六个月。张表示不服，要求上诉。张的妻子在法庭上因情绪激动而抽搐。庭审结束后，她继续在自己的微博中为丈夫发声，等待二审。

采写:南都记者姜郭若梅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