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盈亏

在一轮亏损中，属虎的爱奇艺终于在十二岁的本命年走出了“王者”的步伐，实现了首次盈利，为整个行业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就在几个月前，中国长视频行业正在经历一段艰难时期:中国股市下跌，融资困难；用户的娱乐消费时间被短视频争夺；内容阶段性供给不足；广告收入受市场环境影响，持续承压。外界长视频何时盈利，未来何去何从，讨论很多...

短短几个月，爱奇艺内部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战略调整让公司天翻地覆？作为头号玩家，以及整个行业的远见者和创新者，爱奇艺的盈利能否持续？是否标志着行业拐点的到来？视频平台跨越周期的能力和使命是什么？带着这些问题，《经济参考报》独家专访了爱奇艺CEO龚宇。

爱奇艺CEO龚宇

战略突破

“会员收入”成为新关键词

财报显示，第一季度，爱奇艺收入73亿元，同比下降9%；净利润1.691亿元，此前市场预期净亏损6.7亿元。长视频行业太需要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了。财报发布后，5月26日，爱奇艺美股收盘上涨9.22%。业内讨论的趋势也从失落转向了信心。

我面前的龚宇的衬衫和西装优雅而温和。清华九年赋予他的理科气质似乎并未褪去，但十二年的娱乐圈浸淫让他充满了文艺气息，很难想象爱奇艺最近几个月的一系列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变革都是在他自信大胆的判断下进行的。

龚宇告诉记者:“对于爱奇艺来说，第一目标是营业利润。因为影响净利润的客观因素非常复杂。原本只期望在运营层面实现盈亏平衡。结果，这两个指标都变成了正值，这是一个惊喜。”

让龚宇眼前一亮的是爱奇艺的极速版，其海外业务，以及会员的可观收入，这些都显示了爱奇艺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新空空间。

“如果提前半年或一年调整策略，情况会比现在好！”龚宇感到有点抱歉。

龚宇提到的战略调整是从去年10月开始，爱奇艺将目标从追求市场份额转变为追求盈利。

之后爱奇艺推出降本增效措施，要求团队发挥工匠精神，追求极致品质，追求创新成长，加强精细化管理。同时，要敢于抓大放小，敢于关闭无价值、低价值的业务。

“战略调整了，每个业务的选择和执行模式都不一样。”龚宇战略调整的具体措施概括为:内容战略聚焦头部，注重运营和销售效率的提升，减少低效业务。

在快速变化的外部环境和疫情的影响下，新的季度财报印证了爱奇艺团队的战略执行依然高效。新的战略不仅成功地将公司从亏损的泥潭中拉了出来，而且使龚宇超出了他对市场的盈利承诺。

同时，爱奇艺在执行战略调整时，关键的衡量标准是这些措施是否是可持续发展的。

对于外界关注的裁员与利润的关系。龚宇说:“减亏的核心是提高效率，爱奇艺不会做什么解渴的事情。人员减少20%主要是因为低效业务不做了，所以要减少相关人员。爱奇艺决策的核心是可持续发展，不可能为了降低成本而降低成本。”

“以前为了争夺市场份额，我们要做的品类太多，所有的品类都需要更充足的投入，哪怕是细分的小赛道。但在这些小赛道上，大部分项目都是亏损的，从投资回报来看并不划算。所以，如果我以盈利为目的，我会砍掉或收缩回报小或投资回报差的项目规模。”龚宇简介。

同样被爱奇艺砍掉或剥离的，还有电商业务、硬件业务等没有前途的边缘业务。

在内容方面，爱奇艺的“降成本”策略直观体现在聚焦头部内容上。行业的普遍规律是，头部内容是引导会员、广告收入和总收入增长的驱动力，也是提升用户和会员忠诚度的核心。

龚宇说:“如果把内容分为头、腰、尾，我们现在的主要策略是增加头内容，减少街抛内容，腰的内容就不刻意做了。”

同时，爱奇艺会根据环境的变化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比如在持续受疫情影响的环境下，为了保住广告收入而忍痛投资做综艺节目，这是不理智的。没有赞助播出会导致亏损，所以在这个领域可以放慢制播速度。

但在以会员消费为主的剧集市场，爱奇艺做了充足的内容储备，今年的所有内容和明年的大部分内容现在基本都准备好了。

“这个行业需要工匠精神，要耐得住孤独、诱惑和压力，把自己的作品做到极致。”龚宇认为，爱奇艺的核心价值是顶级内容带来的品牌价值、团队运营能力和持续的科技创新能力，这也是服务用户和吸引会员的关键。

财报显示，是《天下》、《活在心中》、《犯罪大追捕》、《对手》、《年度喜剧大赛》等第一季度的全民爆款，巩固了爱奇艺的市场领先地位，带来了会员规模和月均单会员收入(ARM)的增长；同时，运营效率、销售能力和对用户优质服务的进一步提升，使得爱奇艺的首次盈利顺理成章。

“原来我们把会员留存数量作为第一目标，现在调整到会员业务收入才是第一目标。因为收入是综合的，是由单个用户的平均月收入和会员数量决定的，这个指标可以让会员业务更长久可持续的发展。”龚宇表示，在产品定位上，爱奇艺的基线更侧重于会员服务，做更精细化的运营，让用户更满意。

同时，通过极速版服务差异化用户需求；通过海外业务布局，探索出海原创内容的发展空。

战略可持续性和“爱奇艺拐点”

第一季度的良好表现和战略调整的可持续性，让龚宇对长视频和爱奇艺的未来充满信心。

“其实爱奇艺刚成立的时候，我们的目标是5年内市值5亿美元。有自己的地方真好。”龚宇说，“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目标将是追求市场份额和行业排名。如果不选择烧钱策略，我们可能就不存在了。当时至少有50家视频网站在我们的调研名单上，现在只剩下几家了。”

十几年来，龚宇带着爱奇艺披荆斩棘，挺过了乐视的倒闭，被优酷退市并入阿里和贾跃亭，搜狐退出战场，做到了行业市场份额第一。梦想视频行业，充满吸引力，但回报难说。长时间的烧钱和亏损一度让龚宇和长视频行业进退两难。

在2021年10月的公司内部会议上，龚宇首次提出将追求市场份额转变为追求利润。同时也公布了两条铁律:一是平衡利润和市场份额，不负责任，不管不顾；二是平衡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绝不饮鸩止渴。

这项战略需要时间来实施和发挥效力。龚宇称去年10月至12月中旬是最困难的时期。“政策收紧，融资困难，广告压力，内容供不应求，行业陷入短视频和直播的双重夹击……那种感觉就像晚上滑下了碗，不知道碗底在哪里。”

龚宇笑着告诉记者:“两年前，有媒体问我第二次创业和第一次有什么不同，我说‘我很轻松’。后来发现这句话太早了。与这种焦虑相比，上一次的创业根本不算什么。未释放的焦虑只能解决。”

"有时候，激励人们的不是成功，而是压力和挫折."龚宇说。

他就读于清华大学自动化系，从本科到博士。很多人叫他“龚伯”。“但如果我在名字前面加个头衔，我最喜欢企业家。”龚宇解释说，“企业家有很多特点，他们非常执着，多愁善感，而且更注重中长期利益，更有韧性，抗压能力更强。”

在调整的过程中，有苦难，有痛苦，有误解，有屈辱。但不管怎么说，爱奇艺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正沿着碗壁往上爬。我不能说我爬到了碗上，但至少我在碗边上看到了。这可以通过我们的努力实现。”

爱奇艺的关键时刻是否意味着中国长视频行业也将迎来发展拐点？“是否是行业的转折点还有待观察，但这一定是爱奇艺的转折点。第一季度的表现可以复制。”龚宇笃定地说，因为我们所有的降本增效措施都有一个必须遵循的原则，就是有利于公司的中长期利益，而且是可持续的，而不是饮鸩止渴。

行业创新的下一个亮点

“其实不管你喜不喜欢，行业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从只追求用户的高增长，到更加关注平台的盈利能力。”龚宇说。

事实上，在国内互联网大行其道，赢者通吃的局面下，网络视频行业是为数不多的始终保持竞争态势，同时拥有上亿付费订阅用户的不止一个平台。

“这是以内容为核心价值的行业的特点，”龚宇解释道。“因为需求和内容供给都是多元的，内容产业的供给是多对多的，很难形成老大通吃的市场格局。”

会员收入一直是长视频行业的主要收入来源。“但相比国外，国内视频网站的内容重合度更高。这直接导致我们相同的用户缺乏购买其他网站会员的动力。”龚宇告诉记者一个数据，“在北美，高峰的时候，一个用户同时购买5个以上的会员账号，而我们只有1.2个，这个比例比较低。主要原因是独家播出头部内容少，正在逐步解决。原创头部内容占比越来越大，独播占比也越来越大，这是巨大的推动力。”

此外，公众对知识产权价值的认可和提升，法律层面和政策层面反盗版的加强，用户消费的升级，都将带动会员规模和收入的增长。

如何才能保证平台能够稳定持续的生产优质内容？这是这个行业能否长久发展的灵魂拷问，也是龚宇思考多年的破题。

龚宇认为，一方面，优秀的人才。目前爱奇艺拥有数十个剧集、综艺、电影、动漫等工作室。，这种结构保证了创造力和高效的执行。这个想法来自于龚宇和丁磊的一次对话，网易游戏工作室的策略是他从影视行业借鉴过来的。“我认为游戏行业和影视制作行业有着相同的基本规律。自2017年以来，我们采用了工作室的结构，现在证明这是正确的，并确保了我们原创内容的充足供应。”

另一方面，技术创新。“中国影视行业有个规矩叫‘穷庙富和尚’，就是平台赔钱或者赚不了多少钱，但上游制作公司和个人的收入一直在快速增长。”龚宇分析，“其中一个核心原因是工业化不足。”他希望通过工业化提高整个行业的生产效率，从而实现“共同富裕”。

影视产业化成为提高影视行业内容预测和效率的关键。龚宇介绍说:“首先，我们可以利用科学技术来提高我们的预测能力。头部内容，不是大数据能计算出来的东西，但能给你一些规律。街头剧，可以用数据绕过。做一部剧，多少流量，多少会员收入，多少广告收入，可以依靠AI、大数据、人工智能提高预测的准确率；第二是所有信息都上云，提高效率；三是利用各种技术工具，比如虚拟生产。”

率先从PC端向移动端转型，发现网剧和网络电影的“低价值”，进入“正版战争”，打通用户付费...多年来，龚宇对视频行业的思考和探索一直走在前列。

“没有疫情的时候，飞机封闭的空房间是我最喜欢思考的地方。我的许多重大决定都是在飞机上做出的。”龚宇告诉记者，他每天的日程一般是白天上班开会，晚上和业内人士交流，晚上一个人思考。

除了“一鱼多吃”的商业模式，爱奇艺现在也在探索“云影院”的单片点播模式。

“从120多年前琉米爱尔兄弟公司发行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它就卖票了。这种商业模式深入人心。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因为作品好，看的用户多，所以回报是成比例的。”龚宇对这种模式非常有信心。

“我希望这是我们的下一个创新成功点，但它需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龚宇举例说，“我们2010年布局移动端，用了15年的时间，移动端占据了市场的主导地位；我们从2011年开始做包月和会员。四年后，数据证明这个模型是正确的。”

▲2021年5月，龚宇在爱奇艺世界大会上介绍了共赢生态系统和“一鱼多吃”的商业模式。

平台跨越周期的能力和使命

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龚宇仍然深爱着这个行业。感性和理性的结合，是他认为这个行业的魅力所在，也是最触动他的地方。

“感性主要在创作。要挖掘人性，要有想象力，要有空感，要有创意和冒险精神，每次都要有新鲜感和未知感；但是生产水平是系统化和工业化的，有很多现代科学和工程。”龚宇喜欢这种神秘的描述。

从事内容行业多年，龚宇敏感敏锐，但从不潦草；受过理工科逻辑思维训练的龚宇，理性果断，但不固执。他可以在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融入董事、工程师、学者、企业家，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时抽离。两者的结合对他来说既是一种爱，也是一种优势。

在龚宇看来，视频按照规格可以分为长视频、中视频和短视频。也可以根据内容创作者分为专业用户制作和普通用户制作，而他更倾向于从用户的角度将视频分为美味视频、娱乐视频和有趣视频。

好吃的视频类似于快餐，用户在消费的时候很放松，只是单纯的消磨时间。娱乐就是电影、剧集、动画、综艺等的视频内容。，这主要体现在思想内容上。可以开始思考，产生共情，甚至影响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他认为，不可低估的内容影响力是这个行业的核心价值。

它可能会像三十岁一样让你了解独立女性的多样性，也可能像这个世界一样让你认识到生命的珍贵，也可能像《觉醒的时代》一样教会你信仰的伟大。

记得龚宇上小学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未来世界》，讲的是人类和机器人战斗的故事。从此，他开始思考科技对世界和未来的影响。

用内容承载和传递文化，将时代向上、向善的价值观融入一代人，可能是视频平台的能力和使命。他认为，娱乐视频的良好发展必然会促进文化市场的繁荣。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经济持续稳定发展，消费长期升级的市场，会有更大的市场空。

2022年第一季度也是爱奇艺十二周年的最后一个季度。第一次盈利为爱奇艺的上一轮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也为爱奇艺的新一轮发展奠定了基础。

十二年的历史，给行业留下的不仅仅是每年几部精彩的剧集和娱乐节目，还有最完整、最市场化的网络视频产业生态链。

未来十二年，龚宇将如何立足过去的积累，利用深入全产业链的优势，借鉴国际同行的突破模式，摆脱行业束缚，带领爱奇艺实现又一次螺旋循环？爱奇艺的愿景是做一个技术创新驱动的伟大娱乐公司。这似乎是一个复杂的目标。以技术创新降低娱乐成本，让用户更便捷地快乐，是爱奇艺与传统娱乐公司最大的区别。龚宇告诉记者:“用科技创新有所作为，用优质的作品给人带来积极阳光的影响；一种让用户拥有梦想、欢乐、希望和成长的力量。”

对龚宇“伟大”公司的理解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在商业层面，公司要取得杰出的大规模商业发展；第二，是精神上的，要用内容价值观去影响千千成千上万的人，尤其是年轻人。

“伟大”很难定义，但每个时代总有有梦想的人，把它定为自己的目标，对伟大做出精彩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