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三年国际油价将保持高位，除非出现全球需求衰退。
文|许佩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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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原油价格近两周下跌近10%，相应的国内成品油价格也于6月28日24时下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油价已经转入下行周期。
今年以来，国际油价上涨约50%，美国、中国和欧洲多国成品油价格处于历史最高水平。业内认为，俄乌冲突只是高油价的导火索，全球上游油气领域连续八年的低投入才是此轮高油价的核心原因。除非出现全球性的需求衰退，否则国际油价还会维持两三年的高位。
自2013年美国页岩油气开发成功以来，全球油气勘探开发投资持续下降——从2014年的8900亿美元降至2021年的3510亿美元。目前，这种疲弱的投资势头仍在持续。
除了长期投资低的因素，短期的供应短缺也是造成油价持续高企的原因。由于俄罗斯的石油产量因制裁而下降，全球石油供需缺口进一步扩大。目前只有沙特、阿联酋、伊朗等少数国家有增产潜力，但供给仍不足以满足需求的增长。
从需求端来看，接受《财经十一》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认为，美国的货币政策只能在短时间内抑制石油需求，全球能源转型的步伐并未实质性削弱石油需求，因此此轮高油价周期仍未见拐点。
国际能源咨询公司Wood Mackenzie研究总监Sushant Gupta对《财经十一》表示，预计2022年第三季度布伦特原油均价为117美元/桶。到2022年第四季度，油价将面临下行压力。但直到2023年，国际油价仍将维持在高位。
上游投资低迷已经持续了八年
在美联储加息和拜登政府不断打压的压力下，国际油价在过去半个月从120多美元/桶跌至110美元/桶左右。业内普遍认为，近期油价下跌只是短期波动，导致此轮高油价的核心问题并未得到实质性改善，供需矛盾仍在加剧。
中国信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首席能源研究员左对《财经十一》表示，货币金融环境并不是此轮油价的根本原因，美联储历史上多次加息都未能改变高油价。这种高油价的根本原因是美国页岩油气革命成功后，随着国际油价大幅下跌，全球资本从上游油气田撤退，新增油气开发能力十分有限，资源薄弱。
过去十年，油气行业上游板块波动较大。据国际能源署(IEA)统计，2014年，全球上游油气投资达到近8900亿美元的最高水平；随后，国际油价暴跌。2014年至2016年，油气上游投资下降45%以上；2019年至2020年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相关投资又下降了30%。
上游油气田投资分为勘探和开发两个方向，勘探投资下降幅度大于开发。位于挪威奥斯陆的咨询公司雷斯塔能源公司认为，石油公司在最大程度上规避风险，谨慎勘探。全球勘探支出已经过了高峰期，从2010年代初的1000多亿美元/年到2021年的约400亿美元/年。预计主要石油公司将继续对勘探支出保持谨慎。
油气产量的稳定和增加需要不断投资于开发，特别是非常规油气资源。瑞兹德能源报告称，如果不钻新的开发井，常规油田产量将下降20%，致密油资产产量将下降45%。
2022年，全球上游领域投资略有回升，但仍低于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的2019年，投资低迷的趋势尚未扭转。与此同时，由于成本和通胀的上升，新增投资对新增油气供应的贡献并不显著。
国际能源署(IEA)今年6月发布的《2022年世界能源投资报告》显示，2022年全球对上游油气领域的投资总额将比2021年上升10%左右。新增投资主要来自美国石油公司和中东国家石油公司。然而，只有中东的国家石油公司的上游支出高于2019年，其他所有石油公司的投资都将比2019年下降。2022年全球对上游油气领域的投资比2019年下降20%左右。
根据IEA的数据，自2020年以来，由于供应链压力、专业劳动力和服务市场紧张以及能源价格上涨对钢铁和水泥等基础建材的影响，石油和天然气的上游成本被推高了25%以上。2022年，全球上游油气田近一半的新增投资将被更高的成本吞噬，而没有带来额外的能源供应能力。
展望未来，低投资的趋势仍将持续。钱明说，世界主要国家都在积极推动碳中和及能源转型。因此，尽管油气价格在上涨，但化石能源公司对其主营业务的投资意愿仍然很低。加上外部融资环境恶劣，很多资本退出了对化石能源的投资。这一系列因素一次次推迟了油气产能的增加，延长了这一轮能源通胀的周期。
虽然对上游石油和天然气部门的投资正在下降，但全球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正在迅速上升。然而，可再生能源对全球能源供应的增长并不显著，可再生能源整体上还无法取代石油和天然气等化石能源。
中化能源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王能权告诉《财经十一》，在2010年至2019年的十年间，不包括传统生物质能的可再生能源在全球最终能源消费中的份额仅增长了2.7个百分点，2019年仅占11.5%。自1990年以来，全球可再生能源消费量增长了70%，但可再生能源在最终能源消费总量中的份额一直保持稳定。
“直到今天，化石能源仍然是绝对主力。”王能权表示，未来三到五年内，可再生能源大规模替代化石能源的可能性不大，人们对新能源的发展不能过于乐观。全球能源需求仍处于增长过程中，新能源供给难以满足需求增量。指望可再生能源大幅度取代石油和天然气还为时过早。
油价将继续在高位震荡
对于一个勘探良好的待开发油田，从做出投资决策到生产适销原油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如果是未勘探的区块，输出就更远了。因此，全球石油工业短期内增产的潜力只在于能够快速回收的闲置产能。除了俄国，大部分闲置产能来自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主要是沙特、阿联酋和科威特。
俄罗斯石油出口约占全球石油出口的12%，是世界第二大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然而，由于美国和欧洲的制裁，俄罗斯的石油产量处于下降通道。根据Wood Mackenzie的统计，俄罗斯的产量每天下降约100万桶。
然而，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增产的潜力在短期内并不乐观。到2022年8月，石油输出国组织之前的减产计划将结束。Sushant Gupta认为，石油输出国组织可能计划在此之后增加产量。然而，其产量将低于其目标水平。例如尼日利亚和安哥拉等国家，由于停产和原油盗窃，很难维持或增加产量。
根据金证券最近发布的研究报告，今年第二季度全球石油日均供需缺口约为43万桶。结合历史经验和未来供需推演，中性情景下，今年三季度全球原油日均供需缺口有望扩大至150万桶。在悲观和乐观情景下，对应的日均供需缺口分别为-42万桶和343万桶。三种情景下的油价分别为105、127、146美元/桶。
历史数据表明，全球可用的剩余石油产能与市场紧张程度和油价密切相关。美国能源信息署(EIA)6月21日发布《全球过剩原油产能》报告显示，2021年，非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每日过剩产能140万桶，其中约60%在俄。截至2022年5月，由于俄乌冲突，俄罗斯的所有过剩产能已经被消除，其他非石油输出国组织产油国的过剩石油产能也在下降。
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5月，非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的生产商约有28万桶/日的过剩产能，比2021年减少了80%。石油输出国组织的过剩产能从2021年的540万桶/日降至300万桶/日。总体而言，2022年5月全球过剩原油产能不到2021年平均水平的一半。
EIA定义的剩余产能是指30天内可投入生产，至少持续90天的最大现有产能。备用产能越少，国际油价可能越高。
从需求端来看，除了疫情后石油需求增长的经济复苏，各国对能源供应安全的重视也会在短期内刺激石油需求。厦门大学能源学院创院院长李宁近日在“新形势下能源安全发展路径的挑战与展望”研讨会上表示，在多重危机的冲击下，能源安全已经上升到各国危机应对的首要位置。为保证能源供应和维持经济运行，各种化石能源的需求和消费在中短期内将会增加。
左明认为，随着俄罗斯产量下降，美国页岩油产量缓慢增加，中东闲置产能有限，国际石油市场供需紧张程度将会加大，油价将会再度上涨。预计未来三到五年将是高油价时代。
彭博金融预计，供应中断和强劲的需求将共同推高油价，布伦特原油价格将可能在下个季度进一步上涨20%至约150美元/桶。
作者是《财经》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