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头好在哪里

坐在车里假寐，脑子里照例乱七八糟显现着一些生活片段。车子颠簸得左摇右晃，神智被摇晃得已近梦乡。邻座的两个孩子的争论却升格了，他们的争论应该是谁的玩具多之类的问题，争论此类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玩具的真实拥有量，而在于双方数字词汇的多寡。一个孩子说，我有一百个！边说边张开双臂比划着，摹状数量上百场面之盛。另一个孩子立即说，我有一千个！同样张开双臂比划，而且张开的幅度更大些。前一个孩子立即改口，我有一万个！两人的玩具不断以十倍的速度增多，当达到一亿以上后，由于两人的数量词汇都到此为止，争论无法在这一层面继续下去，只好胡乱堆砌数字，改以嗓门大小比拼。

令我感兴趣的是，在争论中，两人只是变换“1”后面的数量级，用1000压100，用10000压1000，却始终没有用200压100，没有人打出99999999……这样的数字。

我们都知道，1是最小的，但1后面的0多一个，就使数字升高一个级别，轻松地击败对手。不过，无论带了很多0的1数量级多么高，与同数量级的数字相比，它永远是最小的。我们还曾多次重复听过一种教诲，1代表身体（也可以是别的什么），财富、地位、名声甚至婚姻、家庭都是1后面的那些0，0越多数字越大，但如果没有了1，0再多也是0。这种说法更加证明了带了很多0的1是多么靠不住！与1000……相比，9999……无疑要稳健得多，不论你去掉哪一个9，这个数字还是大得很，除非你把所有的9都去掉，这个数字才能归零。与1000……相比，9999……更是大出近10倍。然而，即便如此，人们的脑海中，1后面很多0似乎总比很多个9要大。原因似乎也简单：9999与10000虽然不是一个数量级，却只差1，离得最近，似乎9999只能跟10000比，而不能与1000比。

议论上面一番，意不在比较数字，是因为总觉得数字的级别与人的阶层很有些关系。

我认识的一个人，小时候在村子里玩，既没有胆量又没有鬼点子，在小朋友们中间没有地位，属于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玩的。别人像9、8、7、6……，他就像是1。但好在他学习认真执着，考上了大学，那些光屁股长大的，留在了农村，别管是种地的、养殖的、打工的，还是做生意的、当村干部的、参加解放军的，看起来都不如他了：别人都还是9、8、7、6这些个位数，他的1后面有了大学这个0，变成了两位数。但上了大学，同学们有的学富五车准备考研深造，有的家境殷实正在花天酒地，有的貌似潘安日日美女相伴，有的兴趣广泛天天其乐融融，他却一无所能，能傲视旧日伙伴了，但在新的圈子里面还是忝陪末座。他是10，同学们却是99、88、77、66……

一个人是应该努力让自己达到同阶层中的佼佼者？还是应该努力让自己爬到上一个阶层？一个农民是应该做好农民勤劳致富？还是该绞尽脑汁农转非吃国库粮？

“宁作鸡头，不作凤尾”，“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宁作庸人妻，不为英雄妾”……，说的都是这个道理，宁可作9，不愿作10。道理是很明白，但世间又有几个人实际是这么做的？同时，追求鸡头与追求凤尾相比，哪一个是更积极的人生态度？这也是个说不清楚的问题。对不同的领域，不同的语境，结论可能大相径庭。官场上，大家接受的恐怕是1000，而不是999，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生意场上，999也许更能为人接受，一个市场上的老大日子是最好过的。

对于人生来说，判断起来就不能这么简单了。我觉得，还是追求同阶层里领先更好些吧！对人生来说，成功与否在于自己的感觉，天天通体舒畅，就是成功；日日愁肠百结，便是失败。作1000，眼前所见皆是高于自己，如何舒畅？作9999，人来人往均为等而下之，岂有愁肠？上海人曾说的一句话可为证——“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张床”，如果当年拿浦西一张床换了浦东的房，现在岂不发大了？由此引申了一个买车的原则——别管什么买什么牌子的，要买顶级配置的！这个原则我是买了车以后才听说的，我买的是最低配置，结果又花了很多的钱和精力配CD， 配遥控门锁，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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