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纪霖×仇鹿鸣×阙海×张向荣:王莽与汉代儒家的“理想国”

许纪霖×仇鹿鸣×阙海×张向荣:王莽与汉代儒家的“理想国”,第1张

许纪霖×仇鹿鸣×阙海×张向荣:王莽与汉代儒家的“理想国

2022年6月,新京报书评周刊、文化客厅携手世纪文景,共同发起“时光倒流,走向现场:历史的凝视与书写”主题活动。当停滞的时间重新启动,我们用“历史”的方法重新定位自己。5场线上活动,12位著名嘉宾,横跨历史事件与故事、田野与文本、艺术与考古。

在系列活动的第二场,华东师范大学资江特聘教授徐继林、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邱、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阙海、青年文史作家以“祥瑞:从王莽看汉代儒学的‘共和国’”为主题进行了分享。

西汉末年,儒生王莽利用当时人们深信不疑的“福报”理论,抛开过去,进行变革。新朝只存在了15年,王莽就这样被抹黑了。王莽的失败是儒家“共和”第一次实践尝试的失败吗?这段惊心动魄又充满争议的历史为我们了解汉代政治文化提供了哪些视角?

01

王莽和他的时代

“汉代的政治文化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特殊的”

王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独特而又颇有争议的人物。生于西汉末年,早年丧父,因是外戚而没有得到优待。他从一个儒生,以其全面的待人接物之道,成为一个被家人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借助“吉祥”论,他重返朝廷;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步步高升,最终合法建立了新的王朝。然而新王朝只存在了15年,王莽就名誉扫地了。

漫画《王莽篡汉》中的一页,王莽年轻时的谦逊仁义,让很多人觉得他有圣人之德。

王莽是邪恶的伪君子还是复古派的改革者?是儒家思想的决策者,还是演技高超的政治表演者?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青年文史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博士张向荣去年出版了《祥瑞:王莽和他的时代》。本书从祥瑞的角度分析了王莽的个人、家庭和政治。

谈到这本书的写作视角,邱指出,写中国古代史上半叶的政治人物传记是非常困难的。关于皇帝、宰相等重要政治人物的思想和想法,我们掌握的信息非常有限。比如,我们可以通过贞观政治家来研究唐太宗的治国思想,但很难理解唐太宗作为一个人的气质。对于历史研究者来说,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是描述“某个人和他的时代”。

回到王莽本人,邱认为王莽的历史形象前后期反差非常明显。王莽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是“周公畏流言日,王莽之时卑而不篡”。基本上,中国传统的批评观点认为王莽是一个伪君子。然而,在近几十年的学术发展中,学者们对许多历史人物有了全新的认识。比如,传统史学通常把王莽定义为一个野心家,一个精于算计,极其理性的人物。而王莽在政治上提出的许多复古措施,似乎并不具备政治理性,也带有浓厚的理想化色彩。

明路认为,为了理解王莽的做法,后世学者需要重新评价王莽所处的西汉政治文化,尤其是结合了“五德终始”的汉代儒学,在儒学的历史发展阶段中表现出不太理性的一面。

顾颉刚在《古史辨序》中以“五德常”理论来分析政治和历史。

“五德总说”是战国时期邹衍继承的历史观念。邹衍认为,天地有“木、火、土、金、水”五德,人类社会是由这五种元素的转移和循环的顺序所支配的。

今天,人们读王莽,可能很难真正走进这样一个历史人物的内心,了解王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王莽施政的反理性色彩,恰恰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汉代这种独特的政治社会文化。

王莽所处的汉朝有着非常特殊的政治氛围,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儒家思想真正对现实政治产生重要影响的朝代。之后的朱和宋明时期的王阳明,他们所倡导的理学无论如何都讲的是“从内圣到外王”的道路。作为个人,他们不能影响国家的政治方向。在西汉,像贾谊这样地位不是特别高的儒生,晚上可以和皇帝烛光下谈心。虽然唐代李商隐的诗中说“怜三更空席,不问百姓鬼神”,颇令人惋惜,但这种情景,对后来的宋儒来说,仍是不可想象的。

从历史、政治和文化意义上说,汉武帝以后形成了“大一统中国”。在这种背景下,汉朝还有非常复杂的方面。《祥瑞》引用陈的话说,汉代文化危机先于社会危机,神学权威先衰。这种观点与我们对中国历史的传统理解不同。《汉书·西厢记》“五德终始”说,带有一定的非理性色彩,影响很大,这也是后世少有的现象。

02

周制与秦制之争

西汉政治脉络的一条主线

在《祥瑞》的写作过程中,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阙海经常与作者张向荣进行学术讨论。雀海在活动上指出,从汉朝的历史发展来看,王莽的出现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汉高祖到汉武帝,汉朝处于后战国时代,当时的人民还没有从战国思想中解放出来。

自汉武帝以来,汉朝统治者有意识地建立统一的王朝,这种改革是以“公羊学”(公羊传解释春秋之学)的“复古制度”为指导的。所谓“古制”,是指《春秋》所描述的周制的格局和价值观。这种改革思想使汉朝不断向周制度靠拢,使汉朝的国家政治制度形成了二元结构。

在政治运作层面,汉朝沿袭了秦朝的法制。在政治文化层面,汉朝正在接近周朝的“和平”理想。汉武帝改革时,汉朝还是“王(周制)与霸(秦制)并用”。到了汉元帝(西汉第十一任皇帝,汉武帝是西汉第七任皇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纯粹地运用儒学,把儒学的知识运用到政治运作中去了。在这种趋势的末端,必然会出现一个纯粹按照周线系统来安排状态系统的人物。这个人就是汉朝的“周公”,他就是王莽。

《三国演义》中的汉武帝和宣帝画像。

《汉书·元帝史》记载汉元帝为太子时“心软,好儒”,汉高祖宣帝斥责他:“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为杂,德育周政,无济于事!”“霸道”源于法家,法家以严刑峻法治国;“王道”源于儒家,以德治国,以仁治国。

周制与秦制之间的之争是西汉政治主线中的一条主线,徐其林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祥瑞》中描写的董仲舒、公孙弘、主父偃,恰恰反映了这场政治角力中的不同面貌。董仲舒精通儒学,却不懂帝王之术。相反,他擅长战术却没有理论支撑。

徐继林说,三个人物中,他最佩服公孙弘。公孙弘既有儒家的一面,也有法家的一面。他懂得真正的治国之道,把汉武帝的“外儒内法”放到一套具体的制度框架里。正如张向荣在《祥瑞》中评论的那样,公孙弘用他的余生为后世儒生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电视剧《汉武大帝》截图汉武帝请朝廷等地推荐的贤人,宫、董仲舒等人前来应试。

中国的文官制度始于西汉,而在世界主要文明古国中,文官制度最早出现在中国,这与宫的贡献是分不开的。相对于中国历史上常见的外戚、宦官专政,以文官为核心的官僚体制相对合理,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公务员在就职前,经历了五经的洗礼。除了官僚体制的制度约束,他们的行为还受到他们内心道德信仰的制约。

这种文官制度在汉代一直延续到王莽时期。王莽上台,文官制度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许继林引用马克斯·韦伯的话说,韦伯提出一个政治家不仅要有信仰伦理,还要有责任伦理。伦理只对政客的动机负责。只要我的动机是好的,我代表我的命运,顺应民意。伦理要求政治家对自己的行为结果负责,并通过行为结果来检验自己的信念是否正确。“用今天的话说,政治家要接地气,要有人情味。”从董仲舒到龚,儒家信仰最终作为文官制度付诸实践,试图在文官制度中实现一种微妙的平衡。

03

史学也是一门“人学”

公共史学和非小说写作

历史非虚构写作是当今学术出版的一个热点领域。几位嘉宾还与《祥瑞》的作者张向荣一起讨论了公共史学和非小说写作面临的挑战。

一些历史学家可能会质疑像张向荣这样的“跨界作家”,但徐继林不这么认为。徐吉林说,史学也是一门“人学”。无论是文学还是历史,最终都是由“人”组成的,它所描述的对象都是由“人”组成的活动。目前市面上的一些历史专业作品是“见物不见人”,充满了工艺性。这些作品在徐吉林看来是没有灵魂的。今天的读者需要有生动人物和故事的历史作品。

那么历史非虚构写作只是历史的“搬运工”吗?明路认为,历史非虚构写作也需要一定的专业要求。一个历史非虚构类作家需要一定的专业研究技能,需要有帮助大众发现一些相对新颖的史料的能力,需要有判断各种历史假说真实性的能力。否则,他的作品很容易沦为满足大众兴趣的猎奇作品。

近年来,国际上涌现出一批面向大众的世界史著作,其中不少被介绍到中国。需要注意的是,相当一部分外国非虚构历史作家都有历史专业研究的背景。明路坦言,掺杂前人意见、迎合大众兴趣的作品,在市场上可能会有一定的效果,但长远来看走不远。如果中国历史非虚构作家有一个努力的方向,目标应该是“沃尔夫森历史奖”这样的国际历史写作奖。

在活动中,读者提出了如何在非虚构写作中把握历史想象界限的问题。阙海回应说,西方人说“过去是外国”,中国也有“古今有别,四方有别”的说法。因为时间和空的阻隔,我们对过去历史的理解总是有偏差。作者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庄子曾说:“万世之后,大圣知其解一次,是最后一次。”虽然相隔千年,但人和古人一旦到了心灵相通的时刻,就像黄昏相见一样亲密。阙海认为,从这个角度来说,历史研究应该回归常识。基于人类的普遍意识和对当时历史背景和环境的充分了解,我们可以与几千年前司马迁写的故事产生共鸣,也可以对人物王力可莽形成一种参照性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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